林寒实在想不明白!
记忆开始回到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奄奄一息的她,苍白的脸上,似有若无的泪痕,隐含着多少痛彻心扉。但是与之不符的是无谓的神情,好像透露给世人的是一种解脱时的安然。
她身体里的血快流干了,黏糊,暗红色的血染红了那一身白底蓝花的衣裙!
做为一个经历过无数场大小手术的外科大夫,血,早已麻木了所有感官,可这女孩浑身的血,却让自己握着手术刀的手在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更是有一种疼惜宛如岩浆一般从心底喷涌而出!
这种疼惜是来自于医者父母心,还是因为……
在见到那个女孩的顷刻间,在自己的心府深处,那隐藏着的某种未知的情感,被突然触碰到,好像自己在漫漫尘世间一直不停的追寻,终于有了答案。
……
“怎么?难道我有说错什么了吗?”周力伟走到林寒身边笑着问道。
林寒回过神,摇了摇头,俊美的脸上神情复杂,他暗暗吸一口气,平复下纷乱的思绪后,站了起来,整了整了衣服上的褶皱,“好吧,这件事儿,随你怎么说!”抬起眼望向周力伟,换上严肃的神情,“找到那种神秘的致幻物质后,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嗯,我会的!”
“那好,我先走了!”
…………
602病房就在眼前,林寒加快了脚步,三个多月来,自己用所有的空闲时光来陪她,她可曾知道?
轻轻推开房门!
眼前情景令林寒的心一紧,人也随之扑向病床,将那个娇小的身躯搂进怀里!
“唔!”那个谁?别把我抱的那么紧,快喘不过气来了!
“你醒了吗?”一波接着一波的干净气息喷洒在脸上,“你真的醒了吗?”颤抖的手指撑开我的眼皮。
拜托,手别抖的那么厉害好不好,小心我的眼睛!瞎了,你赔得起吗?
呃……?
天呐!
我有知觉,难道我没死?
可是……
瞬间……
悲伤的记忆如浮光掠影般出现在脑海里!
他死了吗?
他一定死了!
黑衣人将剑刺进他的身体里!
凄美的笑容,不舍得目光,还有胸口绽开的鲜红,低迷的夜风中,他宛如冰天雪地里临寒盛开的红梅。
“云……飞!”泪光迷离,我的心被撕扯了碎片,凄凉、苍茫中,从此再也找不到归路。
一切都是我的错啊!
没事儿,爬什么山,搞什么穿越!如果我没出现,他会好好的在落霞山庄,做快乐的三少爷。那样就不会卷入这场国家争斗的刺杀中来。
可既然是我的错,老天又为什么要让他承担错误呢?
“云……飞!”我歇斯底里的呼喊声,消失在似梦将醒中。
“不哭,你会没事的!”他的声音在耳畔回响,低沉而温柔,犹如一股涓涓细流,滋润着我这片干枯的心田!
是他吗?
“云……飞!”我好想睁开眼看看!
“林医生,她怎么了?”女人细细的声音。
林医生?
这么说,我回来了,我活着回到现代了?
那云飞呢?
那场另人心碎的断魂之夜,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了呢?
“她好像有知觉,你快去叫周主任!”那个姓林的医生,焦急的催促道。
“好的!”
片刻……
“她醒了?”浑厚的男中音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响起。
“嗯,我看到她的手动了动。”颤抖的声音,透着浓浓的惊喜,“你看,她的眼球活动是不是加快了,还有……!”他停顿了下,指背扫过我的脸颊,“她流泪了!”
“你先把她放下吧,我给她做个检查!”
黑暗的世界!陌生的声音!突然失去的怀抱!
我想逃离!
全身的力气宛如被抽空了一般,就连眼睛也睁不开,少许的意识在焦急的提醒我,此时此刻,有很多双眼睛在凑近。它们像是在黑夜的密林深处,那闪着绿光的某种生物的眼睛,在一瞬不瞬的注视着面前的猎物,很可悲的是,我就充当着猎物的角色。
心脏急速一缩,恐慌向四肢蔓延,屏息凝神竖起耳朵,倾听着外界的丝毫动静。
“不用害怕,你很安全!”大手轻轻摩挲着我的脸,柔声安慰。
“她听的懂了!”细细的女声,“看来这三个月,你的精力没白花!”
“哼!”
“确实是和之前的反映不同!”那个浑厚的男中音,“我一直很担心她会一辈子昏迷不醒,呵呵,没想到这么快,可算是替你省了一笔医疗费用!”
“就是啊,林医生,你对这个女孩用的心,都不知道要让院里的多少女孩伤心了呢!”
“你们真是任何时候都不忘挖苦我!”
“我说的是事实,不过,目前她只是恢复了些知觉,嗯,林寒,已经三个月了,这女孩的身份到现在都还没调查清楚,至于她能不能彻底的醒来,我也不好说,如果……”
“如果什么?”
“你因该知道,昏迷了这么久,她身体的运动机能是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恢复正常,也就是说,目前,我们还是无法从她口里得知她的身份。”
“好了,力伟,我知道你要说的是什么意思!”那个叫林寒的医生打断了男中音的话,“她的事情,我会负责到底的。”语气坚定!
“哇,真令人感动!”女声笑着调侃道。
“这次连我也搞不明白你了!”那个叫力伟的男中音感叹了一句。
林寒没有回答,轻轻的扫着我额前的乱发,动作轻柔的好像在抚摸花叶上的露水一般,怕碰落了,碎了。
“昨天,林院长找过我,还问了这件事!”
“我知道,回家后,他也问我了!”林寒有些心不在焉的接口道。
“那好吧,别的我也不多说了,我还是去给她从新配些药,希望她可以早日康复!”
“嗯!谢谢!”
“谢谢?你不用跟我说这句!感觉有点奇怪!”
“那我也走吧,这里就交给你了。”
……
黑雾笼罩的梦里梦外,突然安静下来,静的我可以清晰的听到他的心跳声,那是一种让灵魂安宁的强有力的声音,宛如寺庙里的诵经声,将那被知觉带起的悲伤和恐慌,层层荡漾开来。
“我叫林寒!”声音就在耳边萦绕,和他的气息一起,“我们之前从未见过面,可我感觉我们在很久很久以前一定认识!”自嘲般的轻笑一声,接着说道:“我是医生,医生因该是唯物主义者吧!”
可有句话叫‘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是吗?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都可以穿越时空,那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沉默了半响后,他的声音接着响起,“你到底是什么人?严队将你的照片登报了,可三个月过去了,还是没有人来认你,唉,你什么时候才能开口说话呢?”
登报?怎么这么老土,不会来个人肉搜索吗?我相信不用三个月,三天准能搞定。
三天都嫌太长了,像我这样,上各种论坛,发无数贴子,公开QQ、MSN、SKYPE,网友,校友一大堆的人,也许三个小时就能把我个人档案搞清楚,大到读的什么学校,小到脚趾头曾经被蚂蚁咬过都能查到……
毫无焦点的眼神游离在玻璃窗外,眼底尽是抹不去的哀伤与懊悔。
窗外任然是一层不变的灰色,灰色的天空,灰色的云,灰色的树,灰色的建筑物,整个外景被一片低落的忧郁渲染成了一片灰蒙蒙的。耳边还充斥着吵杂的谈话声。所看到的,所听到的,一切的一切,都让我感到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在慢慢的积聚。
“他还活着吗?”我默默的一遍一遍重复的问自己,问老天。
既然前世无缘,为什么今生还要相见,难道是为了修来世的缘吗?如果是那样的话,又为什么让我活着回来了?
为什么?
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我努力的想了很久,很久,想到眼眶莫名奇妙地酸胀起来,可依然想不明白!
哼!说什么来世再见?
来世如何相见?
那碗孟婆汤下去,来世,我们还能认得到彼此吗?
“今天感觉好点了吗?”年轻的女护士端着托盘轻轻的推门进来,她清秀的脸庞上洋溢着温柔的笑意,走到我身旁,用那双宛如山泉一般清澈的眼眸望了我一眼,“该吃药了!”她说着,在床头柜上放下托盘,动作麻利的将几颗大小不一的药片倒在了汤匙里,加水揉碎。
……
我软软的靠在床头,歪着脑袋依旧望着窗外,眼前灰色的一切在一片氤氲中摇曳,然后慢慢的崩塌,化成了点点灰色的尘,随着无情的风四处乱窜。
突兀的,白色代替了那些灰色的尘。
“怎么又掉金豆子了?”护士柔声说着,弯下腰,把脸移到我的面前,笑容可掬的,像哄小孩一样的哄道:“不哭,乖啊,把药吃了!”
……缓缓的将视线聚焦,可我还是看不清她的脸,她的脸隐藏在雾气之后,朦胧的仿佛来自遥远的另一个世界。
“不吃药,林医生就不会来看你咯!”护士打趣的说着,并且拿汤匙碰了碰我的嘴唇。
我讨厌被打扰,它加速了烦躁情绪的聚集……我无法控制了,那好吧,我决定放弃挣扎。索性闭上眼睛,让烦躁的火焰将自己燃烧殆尽吧!那样我就解脱了,不再痛苦,不再悲伤,不再懊悔,不再绝望……
我的不予理睬终于让那只如死尸般冰冷的汤匙离开了嘴唇。护士站直身子,顿了顿,轻叹一声,接着柔声劝慰道:“吃了药,才能更快恢复健康啊!你看,你还这么年轻,一定还有很多梦想没有实现,只有身体健康了,才可以去实现这些美丽的梦想啊!”
梦想?我的梦想是什么?
“还有,你只有可以清楚的表达自己的身份,我们才能帮你找到亲人……!”
亲人?
心,突然被这两个字重重的敲击了一下,我猛的睁开眼,盯着护士清秀的脸庞,张开嘴,想告诉她我的爸爸妈妈是谁。可是依依呀呀了半天,累的满头大汗,我还是说不出半个可以辨认的音节。
乱了,乱了,全都乱了。四肢,因该说是全身大部分肌肉都不再受大脑的控制!
怎么会这样?
不动,不说话,原本我以为那是自己更本就不想做,可是,等我希望可以张开口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这些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我竟然做不了。
震惊与恐惧在这一刻突然袭上心头,就好似一条吐着猩红信子的毒蛇猛然窜出,将我紧紧的箍住,我无法呼吸,全身骨骼被揉碎了,刺进肉里,一种比死亡还更加可怕的感觉,它掺杂了无助与绝望,让人如坠深渊。
怎么会这样?
“好了,好了,别急!”护士忙握住我乱舞的手,柔声安慰,“所以我跟你说要乖乖吃药啊!吃了药,再坚持做康复,你会很快好起来的!”
真的吗?
这样的我,只是暂时的吗?
我半信半疑的目光深深的探入那湾清泉中,我想再一次听到她肯定的答复。
护士含着笑意,坚定的点点头,再次举起装着药的汤匙靠近了我的嘴唇。
我眨了眨眼,费劲的把嘴张开。
……这药,说苦也不苦啦,我心酸的想着,也许自己根本就是连味觉也失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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