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皓月没有同小弄一起去探望云皓天,到了殿门边,便把托盘还给了小弄,落寞地离去了。一路上反复地咀嚼着小弄才说过的那句话。从云皓天的寝殿到他的寝殿,不过几步之遥的距离,却走了好久。心中满是涩然的失意,懊丧却也无法再有什么不甘,不舍却也没法再去眷恋,反反复复地想着,迈进殿门口的那一刻,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是泪流满面。
云皓天依旧是没有醒,小弄却是乐此不疲地继续汤汤水水的捣鼓着,衣不解带地在他床边伺候着,每天喂他吃饭,只要他能咽下去一小口,她就能雀跃地像个孩子。
时常陪在一边的李洛锦渐渐也感染了小弄的这份执着和乐观,不再总是对着云皓天垂泪,反倒是拉着小弄的手说道:“天儿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他一定还会好起来的。”
林小弄和李洛锦的眼里自然是只有云皓天,但云承宣要关心的事却不止一两件,心中再是惦念,也无法日日去探望云皓天,只是忙着收整几日来乱成一团的国事。
韩王最终获了罪,伺机谋逆的罪名查有实证,但是云承宣也并没太过严惩,只是削了他的王爵,贬为平民,却还是给了他几亩薄田,一处宅子,让他能安度余生。
满朝便是一片赞扬之声,只说当今万岁以仁德治天下。
花家的请辞却还是没有准下,参花家的本子也留中不发。
彼时满朝文武曾经嫉恨过花家在庙堂之上可以只手遮天的,明里暗里知道了当晚韩王来攻城之前的那一幕,揣测着花家该是要就此垮台。有趋炎附势者,有见风使舵者,便赶紧一边倒地齐齐上本参花家之人,只求花家一旦倒台,他们便能成为有功之臣。但是看云承宣几日里按而不发,心中却又打起了鼓,生怕一时会错了意,日后反倒是会遭了殃,一时间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林小弄却不关心这些,只要云皓天能好起来,只要爹和二叔他们不会被砍头,那便是天下太平。竟日里也只是跟那个无知无觉的云皓天随便地聊天,聊他们之间的过往,聊自己的每天做的事,间或也会说起自己穿越之前在现代时的日子。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地过着,似是波澜不惊,转眼便已经是五日过去。云皓天在小弄的悉心照料下,苍白的脸庞居然也渐渐有了些许血色,甚至掌心里也微微有了热度。虽然依旧是无知无觉,但是却至少有了一天天好起来的迹象,这足以让小弄快活许久。
那几日宫里的人们都在传,原来花家的小姐也是个欢脱的性子呢,以往只见她娴静的一面,如今看她对大殿下每稍微好转了些便雀跃不已的模样,便也就感慨道:“看来花家小姐对大殿下还真是一片痴心。”
第六日的头上终于有了些动静,心急火燎的朝臣们总算等来了云承宣的最终旨意。滕太尉于早朝上代云承宣宣布:花翌晨、花翌珩、花骋远、花骋迁等花氏一族诸官员,一向恃宠而骄、结党营私、目无朝纲,而今更甚者带兵私闯皇城、域外私交他国官员。经查问种种其罪行皆供认不讳,按律本应予以严惩,以正朝纲,但念及花家三代为臣,立奇功无数,而此次平韩王一乱也戴罪立功,虽功过不能相抵,但吾皇仁德,愿念旧情,不忍苛责,所以法外施恩,准其高老还乡,黜官为民。
花家诸人被当朝卸了乌沙,跪地叩谢天恩后再迈出宫门便已成一介平民。相爷府自是也被查封,好在花家人丁兴旺,能人辈出,即便没了这乌沙却也照样还是殷实的富裕人家,日子总是不愁过的,几日纷乱后安顿下来。花家老哥俩再见面把酒言欢,便已是一袭布衣,的确感慨唏嘘,却终究还是释然安心更多些,只觉得现在的日子更是舒心写意。
云承宣这几日却心中伤感不已,走到这一步,如此快,如此稳,自己大病一场却因祸得福,这么迅速地便去掉了两个心头大患。倒比曾经精心策划的步骤来的更稳妥而快捷,可是,这一刻他却感觉不到太多胜利的喜悦,反倒只是难过,甚至心底深处升起了满满的愧疚和不安。听闻此事,乔太后只是淡淡道:“皇儿乃是一国之君,怎么做都是对的,只是哀家原想该是赦了他们,替天儿积份德行的。不过既然已经如此,也就罢了吧。”
没有太多的苛责,云承宣心里却更加不是滋味,再去看仍是沉睡着的云皓天,忍不住喃喃自语道:“天儿,你会怪父皇吗?”
云皓天自然是没有回答,小弄却是不怪的,听说爹跟二叔他们只是被罢官回了家,反倒有几分兴奋,立即跟云承宣说道,“皇上仁慈,小弄代爹、二叔跟兄长们谢过皇上了。”
云承宣仔细去端详林小弄的神情,眉眼间极尽真挚,没有丝毫的造作,堵在心里多日的郁结才总算稍稍释然了些许。那一晚便又传来另一个喜讯让云承宣终于忘了心头的不舒服,转忧为喜,因为云皓天终于醒了。
云皓天醒来的时候距离他受伤那一天,已经整整过去了十天,小弄依旧是饶有兴致地给云皓天烹制着各种补血的食疗补品。这几日再去喂他,吞咽起来似乎不似之前那么艰难,三四口中,便已经有一口能够吞下,连指尖也了些热度,这让小弄颇有些成就感。
这日小弄想起以前在现代来例假时,她娘总是给她煮点什么大枣粳米粥,说是补气血,便也去熬了粥回来给云皓天喝。
端起碗来刚要送进口里前,自己先笑出了声,对着云皓天说道:“皓天啊,我以前大姨妈来时,我老妈就总给我煮这个粥喝,其实我也不知道有用没有,喝了还真挺舒服的就是。虽然你这个比大姨妈血流的多,但是我想吃了总也不会有坏处。”
林小弄说完,含了一口便去哺给云皓天,粥进了云皓天的嘴里,一丝没有往外流,小弄正高兴于如今的成功率越来越高,那口粥顺利地滑进了云皓天的喉咙里,才要起身,只觉得云皓天的舌尖微挑,缓缓地勾住了小弄的。唇齿相依,小弄本能地似是想要吻回去,忽然一惊,再一抬眼,便看见云皓天已经张来了眼,正是眷恋而温柔地望着她。
好一会儿小弄才终于醒过神来,兴奋地坐了起来,大声喊道:“皓天,你是醒了吗?”
云皓天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半晌只是眨了眨眼,小弄高兴地几乎要流泪,低下头去狠狠地亲了下云皓天,便飞奔着出去喊道:“快去把太医喊来,大殿下醒了。”
不多时,不仅是太医,乔太后、云承宣、皇后、和妃和云皓月便齐齐地来到了云皓天的寝殿。太医仔细地把了脉,面露微笑,再起身便撩袍跪倒禀道:“恭喜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和妃娘娘、二殿下,大殿下心脉已经基本恢复正常,只需要数月调养便可彻底痊愈。”
一时间一屋子女眷几乎都是热泪盈眶,云承宣高兴地打赏了太医,兴奋地几乎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一遍遍地说着:“朕心甚慰。”最后,简直是有些得意忘形地对着韩谦顺说道:“传朕的旨意,即日起大赦天下,减免赋税,以庆祝天儿死里逃生。”
那一晚,云承宣设宴招待文武百官,皇宫里倒是有些年头,没有了如此的热闹。
但是被庆祝的主角云皓天大病初愈,身子还是弱的很,莫说是去赴宴,连说话和坐起来都没有足够的力气。小弄便陪着他在寝殿里,静静地听着宫墙内的热闹喧天,人声鼎沸。二人双手紧握,视线胶着,倒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云皓天嘴唇动了几次,似是有话要说,但是气力不够,小弄便附耳过去听他说些什么,本以为总会是些思念的情话,听了几次才终于听清,云皓天废了半天力气问的话居然是:“小弄的那个大姨妈是谁?”
林小弄最初有点疑惑何时跟云皓天说起过大姨的事情吗?倒不知道说的是如今这个身子的大姨还是曾经那个时代的大姨,片刻后才想起来,唯一一次跟云皓天说起所谓的大姨妈是喂他粥之前的那话,而此大姨妈非彼大姨妈,一下子脸便火烧似的红了起来。云皓天见了,眼神里虽仍有疑惑,嘴角却轻轻地扬了起来。
那一晚小两口便是这么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你红了脸,我又红了脸的过去。直到小弄想起云皓天身子才好,还需要好好休息,才赶紧跟他告别,几日来第一次出了云皓天的寝殿回去霓秀阁。
乔太后赴宴回来不许久,见了小弄又是兴奋而热乎地说了会儿话,才放小弄回去。小弄连续数日其实都没有过一个好眠,只是心里的一股子劲头儿撑着才到了如今。等到回去霓秀阁洗漱完毕,头一挨到枕头,便大睡特睡了起来,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的中午。
这时间林小弄却不知,朝堂上便又有了与她有关的事,睡醒了之后还仍是高兴地匆匆梳洗完就又去守着云皓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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