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自从病愈之后,在我的身上,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我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另一个人的内心世界。我能够感受到他的那种被深深压抑的浓重的爱恋,他的从不轻易表露的幸福与哀伤、快乐与忧愁。我和那个人相距越近,这种感觉也就愈发的强烈。
我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是我知道,这绝不是我真实的内心世界。我一向都是个大大咧咧的、外向活泼的女孩子。如此丰富而细腻、带着淡淡哀伤的情感,只能是另外一个人的内心。那么,这个人会是谁呢?
关于此事,Sia是知道的,有什么可以瞒得住这位聪明得让人嫉妒的少将军?少陵和露露也是知道的,它牵涉到人间的一些医学知识。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身为事件的当事人,我甚至不知道活在我内心的那个人是谁。当我明白这一切,已经是很久以后。幸好,还不是太晚,总算没有等到我们老去的那一天。
处于热恋中的两个人,一个很不起眼的眼神便可以交流彼此的情感。这些对于我和Sia来说,早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了。有谁见过一个人可以将另一个人的内心掌握得完完全全清清楚楚彻彻底?我和Sia不需要言语,也不用瞧着对方的眼睛,便可以交流,多好啊?我应该知足了吧?
有时候我就会想,这是不是上天赐予我的另一种补偿呢?他知道Sia在我的面前不善言谈,知道Sia的性格很内向,从不将自己的喜怒挂在脸上,所以就赐予我这非同凡响的神通,让我们仅仅凭借彼此的思维就可以明白对方的心思,这要算天大的幸事了。
昨晚的梦境太乱了,跨越的时间之长、事件之多,几乎浓缩了一个人的一生。无论那梦中的故事如何的凌乱,翻来覆去,都只是同一个人的身影。起初是戴着眼镜、手握听诊器的温文儒雅的年轻人,接着就变成了戎装在身、驰骋沙场的大气纵横的英姿,背景里,是我曾经见过的很优美的画面,湖光山色、芳草萋萋,夕阳斜照、如血染成。不不,应该是如他们人类的鲜血染成。我和Sia的血液是晶莹剔透的淡蓝之色,如大海与天空般的颜色。
我喜欢有人对我说,你就是我的生命,就是我的一切。希望有人能够亲口对我说出来。可是我不知道当这一天真的来临,需要以他自己的鲜血来挽救我的生命时,真正做到的,能有几人?现在,我可以笑着回答你,有一个人,他愿意这样做,并且已经做到了。
Sia是幸运的,在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的时候,遇到了我,从此他的人生计划被彻底改变。我也是幸运的,有Sia在,天大的事我也不用怕。
感觉并且稍稍好转了一些,我问守候在病床边的Sia:“你看,露露和少陵马上就要结婚了,我们身为他们最亲近的人,该送些生命礼物好呢?”
“你别问我,对于送礼之事,我从不懂的!”Sia笑着回答道。
我笑着道:“我们云梦泽有那么多的奇珍异宝,随便拿个一两件送给他们,就够他们受用一生了。”
“不错!”Sia先是肯定地点了点头,又接着对我笑道:“然后他们就发现,你送给他们的只是一团虚空。”
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云梦泽和人间世界看起来很相像,可毕竟组成他们的最基本的“砖”不同。在云梦泽真实存在的东西,到了人间世界里,不过是海市蜃楼般的幻象。我忍不住大笑起来。
如同一道闪电划过夜空,我灵机一动,对Sia道:“当初祖母送我们的那块玉佩,一直在我身上带着。这些年来,祖母她多亏有露露的照顾,才能安健康寿。你的这个干妹妹人品着实不错。我看我们不如将玉佩转赠与她,一来做为给她的结婚贺礼,二则为回报她对祖母的悉心照顾,你看这样是否可行?”
“可是云儿。”Sia面有难色道:“那可是祖母他们一家给你的唯一的东西啊!”
“呵呵,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更有将其转赠与露露了。你想想看,那东西在云梦泽又不能使用,我反而担心一不小心把它给弄丢了。再说了,你们和露露其实已经是一家人,不论拿开玉佩由谁保管,它终归都是在祖母的家里面。不是吗?”我对Sia道。
我把和Sia商议的结果告诉祖母,电话那端,祖母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笑着对我们道:“那块玉佩已经给了云儿,如何处置,自然是云儿自己的事。”声音中,充满了一位老人的豁达与关爱。
我想,在祖母的眼中,虽然她的“孙媳”这几年回来得有些稀少,可曾经为家里付出过很多。露露虽非她亲手养大,但毕竟也为他们这个家付出了那么多。对老人而言,手心手背都是肉,云儿和露露都的她的掌上明珠、心肝宝贝,无论玉佩由谁保管,都是她的晚辈亲人。至于玉佩本身,无论它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也好,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也罢,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只要她的晚辈能够开心、幸福,就足够了!
朋友们一直不明白,我和Sia明明相爱如此,可为什么在婚姻这个问题上却一直拖拖拉拉的。连少陵和露露都要举行婚礼了,而我们却连一点迹象都没有。
他们当然不明白了。我和Sia骑士是在上演着各自的关于爱情的独角戏。这原本是属于一场的演出活生生地让我们给肢解成了两场剧情相似、曲风相同,只不过主角的名字有所不同的演出。对我们而言,这种深沉的不计回报的爱是贯穿整场演出的主题。尽管有太多的相似,而对于台下的观众,却早已是斗转星移、天地置换……
在露露和少陵的婚礼上,我身着粉色婚纱,旁边站着英俊帅气的Sia,五彩缤纷的碎纸屑缓缓飘落,洋洋洒洒地落在我们的头顶与肩膀上。我轻轻将头转向Sia,和他相视一笑。在那一刻,时间在我们的身旁停留。我仿佛置身于自己的婚礼上,面对自己深深爱着的人,我不由得有些痴了……
仰望夜空,繁星满天,若渔火万盏。一道长长的乳白色星云如长河奔腾,在天际上空横跨南北,将漆黑的苍穹一分为二。在人间的传说中,一位仙子和一位凡间男子相爱,却遭天庭惩罚。天帝使用法术创造出一条横跨天际南北的天河,彼此相爱的两个人从此化为隔河相望的两颗星星……
我轻轻拭去随身听上厚厚的灰尘,接通电源,拧开开关,电台主持人那柔美的略带沧桑的嗓音回荡在我和Sia的耳畔:“各位遥远的未曾谋面的朋友们,你们还好吗?不知道此刻的你,心情会是怎样的呢?不知不觉中,数年的光阴已经从我们的额头上、指缝间悄悄流逝,今晚,将是大家最后一次聆听XX的声音了。明天,我们的电台将会被关闭……是了,现在的无线传输可以使我们相隔万里亦如近在咫尺科技的发展使得我们随时随地都能够交流,还会有谁愿意聆听这只能够发出声音的随身听听呢?回想起自己的从业经历程,从孤独难耐到心如止水,这中间经历了太漫长的过程。《笑忘书》送给你们……一首伤感的老歌过后,希望没有影响到你快乐的心情。好了,有关离别的话题我们就先聊到这里,下面就让我们共同欣赏着难得一见的天象奇观吧!”
关于那场流星雨,我不想再做过多的描述,Sia已经向你们讲述过了吧?繁华过后,终究要重归平静。这满天闪烁的流星雨其实没有他们所说的那般壮观,也没有传言中的那么美丽。当然,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最精彩的其实是那万人同庆的氛围,至于过程或者是结果,倒退居次要了。
自那以后,一个人静呆时,我又多了一种奇怪的心思:小提琴和古筝这看起来完全不相干的两件乐器居然可以合奏出天籁之音,那么彼此相爱的两根心弦呢?他们在一起时,又会演奏出什么样的乐曲?
“这个真不好说!”曼姊听完我的讲述,轻轻笑着道:“这世间的男人和女人们思考问题的方式有很大的不同!”到底是怎样的不同,她和我却又回答不上来。Sia以玩笑般是预期对我道:“我们的身体都经历过一场蚕蛹化蝶般的蜕变,可谓是重获新生了。说起来我早在数年前就经历了这样的考验,现在已经完全恢复。而云儿你却刚经历过此事,此刻你的身体还如同刚刚降生的婴儿一般。但就我们身体的年龄来说,我显然比你要大了几岁。所以,以后你可以喊我‘大哥’了。”
Sia个话音还未曾落地,身上已经挨了我重重一脚。若是在战场之上,他当然可以灵敏躲过。这里却是皇宫之外,我和他还有曼姊身着便装,有说有笑地在街上缓步走着。在经过雨的父亲的车骑将军府时,我们巧遇刚从里面出来的与雨的父亲迎面相遇。吓得Sia面无血色,连忙对这位当年与他的父亲义结金兰的叔父喊了一声早安,然后飞也似的快速跑开。那狼狈的样子,惹的我们三人哈哈大笑。
“这孩子,活脱脱就是年轻时的骁骑将军!”雨的父亲望着Sia迅速远去的身影,捋须笑道,言语中满是自豪与关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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