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眸光霎时黯淡下来，两行清泪呼之欲出：“我也以为当年自己必死无疑，所以再被茗殇的父皇软禁时，我根本不抱任何活的希望。”她顿了顿，“只是没想到那同生蛊竟是有解法的，分娩以后它便会随着孩子的诞生而消失，我当时刚刚生下你，身体虽然虚弱，同生蛊却误打误撞的解掉了。”

　　“原来是这样！”兰轩老头叹道：“这也是老夫一直不解的地方！”

　　娘亲哽咽着说：“只是，你姨娘却不能死而复生了！都是娘亲的错，是娘亲害死了她。”她转身拉着茗殇的手，泪眸满是愧疚：“是我害的这个孩子从小就没了娘亲……都是我自私！”

　　柳衍斋忙将她搂在怀里，细声安慰，略带无奈的看了我一眼。我知道自己不该惹她又想起过往，心下也有些愧疚，忙道：“娘亲，您上次不也说了这都是命数么？既是命数，便是老天注定了的事，谁又能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呢？我想姨娘在天之灵，也不愿您一辈子活在自责里，她一定是希望您能幸福的活下去！”

　　“玉儿说的对，娘亲那么善良，又极珍惜姐妹之情，我想她在救您的时候便想到了后来的结果，她心甘情愿用自己的命换您一命，您更应该替她好好活着。”

　　茗殇紧紧握住娘亲的手，我能感觉到他白玉面具下那张纯净的笑容，却带着无尽的凄苦，哀伤在心底。

　　我叹口气：“是啊，人死不能复生，我们活着的人应该好好地，莫让他们担心。”

　　娘亲终于平静下来，众人也试图说些轻快的话题。这顿饭便吃的喜怒哀乐，酸甜苦辣尽有。

　　吃过饭我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一边喝着兰轩老头泡的茶，一边等城风和花醉他们回来。

　　身后有轻缓的脚步声，粗硬的草木枝芽摩擦衣袍的声音。我回头，一袭月白的袍向我走来。

　　“喝杯茶吧！”我又翻开一盏茶杯，斟满，推到对面。

　　“没想到你会来，昨天……便应该招待你的。”我笑着说，却不敢看他。

　　“你成亲，我怎么能不来呢？他……待你好么？”说着他又是兀自笑了，“看我问的，他一定待玉儿好极了……也比我好吧。”

　　我看见他端着茶杯的手紧紧攥着，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发抖。看到那双清如湖水的眼睛蒙上悲伤时，总让人心头不忍。

　　我想伸出手摘下他的白玉面具，再仔细看看，看看那张绝美的脸和丑陋的疤痕，手却停在半空，终还是放了下来，面前扫过一缕微不可查的失落。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么？”他忽然道。

　　思绪拉回到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噗”的笑了：“是我先见的你，你那时昏迷不醒，第二天早上才看见我呢！”

　　他也笑了，像个小孩一样认真：“我至今还记得那块芙蓉饼的味道，还有用破罐子煎出的草药！真奇怪，那时一点也不觉得那草药苦，反倒有一种……”

　　“有一种蜂蜜的甜味儿！”我笑着接到：“你知道我放了多少蜂蜜么？我想着长得这么好看柔弱的人，一定特别怕苦，便加进了半罐子蜂蜜啊！”

　　“哈哈哈！难怪！”

　　两人便哈哈大笑起来，我想起什么似地，嗔道：“那时那些人可是冲着你去的，我却好端端被你掳走，白白害得我丢了那么多的银票！”

　　茗殇干笑：“那时哪里顾得许多，我怕他们将你当做同党，便只好拉着你一起跑了！”

　　“再后来，我在天羽国皇宫遇见你，”他望着我，目光深的像湖底，“便觉得这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我收住笑，神情也变得黯淡。

　　“但我这一生中，最幸福，最美好的日子，却是落雁阁的那段时光。天天守护在玉儿身边，不用去想什么轩辕国，不用去想什么太子皇子，也不用去想……你心里还住着另一个人。”

　　我看着茶叶在杯中上下浮荡，嘴角勾出一抹笑，那也是让我快乐的一个地方。忽然想到那晚梅开满园，漫天的萤火虫和璀璨的星辰交织，美的不似人间，还有茗殇那个吻。

　　我看着他，目含愧疚，或许那晚我不该推开他的，他一定很难过。

　　他莞尔一笑，继续道：“不过，若是要我选择，我还是会选择想起过去，因为那段记忆里有那么刻骨的爱，有那么美好的你，我一定要记得。”

　　我慌忙用衣袖抹去眼角的湿润，语含责备：“你总是那么傻，那些过去有什么可留恋的？都是些伤害，哪里美好了！”

　　他摇摇头，笑：“有关于玉儿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包括，这条疤。”

　　我看着他眼中的悲凉，再也抑制不住的流出泪，再不忍责备。

　　“昨天玉儿一定很美吧？可惜，隔着盖头我没有看见。”茗殇扬着嘴角，试图让我不那么伤心，“不过我想象的来，玉儿本就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自然也是这世上最美的新娘。”

　　我破涕为笑，无可奈何的看着他：“何时学的这么贫嘴！”

　　“玉儿穿着喜服的样子我倒是见过，”他用手擦拭着我脸上的泪痕，“你能为我穿一次嫁衣，我也无憾了。”

　　“茗殇，你……”

　　“不要说话，”他打断我，“让我再抱你一次，好么？”

　　我愣愣的看着他，心里翻江倒海的酸涩。半响，点头，我感觉到面具下那隐隐的微笑。

　　就在我抬头时，却看见花醉火红的身影朝百兰轩而来，而他的身后，并没有我期待的城风的身影。

　　我一惊，顾不得面前的茗殇，拔腿便向花醉跑去，隐约听见身后一声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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