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难尽落雁阁(2)
今日天羽国发生了一件大事。
新皇登基,封妃立后,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如花踩着莲步,一如既往的按例来“巡视”,这次带来的却不是冷嘲热讽,眼神间也少了毁天灭地的恨意。
带来的只有十二个字:新皇登基,封妃立后,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我不知道她目的何为,许是为了刺激我一番,或者说是想看看比她更凄惶的人聊以**。只是她那苍凉的像夜风结出的霜般的眸子,着实让人担心,如此不知是刺激谁更多一些。无端对这女子升起一丝怜悯。
自那日王府的家宴上,如花那含羞一瞥,怎么可能躲得过我。女人的心思是极敏感缜细的,这我如何看不出来?
这一瞥也让我了然,为何她费尽心思要代我赴宴。女人总是很蠢的,无论她多么耀眼,多么高傲,在爱的人面前,卑微的要命。
不过她的目的达到了。晴天霹雳毫不为过,他要成亲了!
就在片刻前,我还在想着如何与他解释清楚,就在片刻前,我还梦见了他温溺的眸。
他要成亲了!
一个女子最悲哀的莫过于,看着爱得刻骨的男子花烛良宵,而凤冠霞披的幸福,不属于自己。
那一汪温柔宠溺,从此不再是你的专利了。
“哐啷——”
终于在送尽另一个落寞的背影,手中的紫砂茶杯霍然落地。身体里似是伸进一只冰冷的大手,生生连拖带拽的夺走了一缕魂魄,空空的,身体失去了控制,重重的摔了下去。
满城繁华。
国主大婚,前线连连告胜。
虽然南萧已来到天羽国数日,还不曾有议和的消息传出,但西北部边塞与柔国的战争已进入休眠状态,不知二国国主意欲何为。而西南部,十八万大军踏平了轩辕国京都屏障,青簟城,只等逼进轩辕皇宫。
茗殇却又是不知所踪,自那日看见阿絮与他说了些什么后,便不见了人影。
满城的百姓脸上都洋溢着骄傲,真心拥护着这位年轻的国主,祝福他与最爱的人在神的见证下共结连理,坐上至高无上的宝座。
天羽国自从十八年前与轩辕国一战,国力大减,休养生息这么多方才恢复过来。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扬眉吐气了,而且天羽国还大有一统天下,打破千百年来三国鼎立之势,如此怎能不振奋人心!
是以国主大婚,竟比自家儿女嫁娶还要喜悦。
全天下只有一个地方隔绝在这繁华喜庆之外,冷冷的没有一丝人气。仿佛从千年冰原借来的凛冽,盘刹在屋顶生成一股怨恨,直逼得生人勿近。
远远地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又刹住,又近来,如此反复,徘徊不定,透露着那人的焦急。
我木然的躺在床上,死死盯着头顶的鹅黄纱帐。
当我惶惶然冲到街上,看到脚下火红崭新的软毯普遍了整个京都,挣扎着走到它的尽头,看到极尽豪华的袭府人山人海,道贺送礼的达官贵族摩肩擦踵。
他就那么走出来了,牵着他的皇后。
血染般的赤红喜服,盘踞着孤傲,几欲冲天的金丝纹龙。炽热的衣袍融化了他脸上的冷漠
他的新娘便无端受了全天下女子羡煞的眼神。他温柔一笑,将手边的女子环保上马,在众生膜拜下策马而去。
那新娘竟是那日坐在他身旁的宫装女子!今日的她甚至连盖头都不曾戴,就这么被他牵着,依偎进他的怀里。
他是想让全天下人都看见他的皇后么?看他的皇后有多美,看另一个女人有多傻。
我颓然的坐在地上,竟流不出泪来。
只是发自内心的想笑,真是可笑啊!我原以为他是因为柳衍斋的事才对我这般,我不信执子之手的承诺可以这么轻易忘却,我执意找他,要给他一个解释,换我们山盟海誓的曾经。
他却成亲了,和一个我不曾见过的女子。那我算什么?我是多么可笑啊!
原来他并不是那么爱我。前几日上官白还殷殷切切的为他解释,如今看来,那番解释真是可笑的紧。
意识到这个事实,心便像晶莹剔透的雪莲,开成了八瓣,只是生生劈开,不免要流些血。
我闭上眼,紧紧抓住床单的手沁出血,连想睡去都不行么?
门吱呀一声,那人终于进来了。
“小姐,你好歹吃点吧,这样下去,身子如何受得了?”
我漠然的看她一眼,道:“出去。”
“小姐……”
她欲言又止,看一眼我,眼神柔和了许多。这个年仅十六、七的女子却看起来老道的让人心疼。
“吃点吧,命是自己的,你不心疼,没人会心疼。”
我略吃惊,转眼看她,只是她一个神情便敛去了所有的情绪,换上了隐忍疏离。
我回头望着隔了一层纱帐屋顶,淡淡道:“你不喜欢我对不对,阿絮?”
这个疑问在我心中积压已久,只是我无论如何也找不出答案。自从王府回来,她对我的疏离越发浓重,我无法不察觉。我实在想不出,我有什么招致她这般不喜,而她却还要极力装出恭敬的模样。
她手中的粥一滞,惊讶的看着我。随后有些尴尬的转过脸去,应是不曾想到我会这么开门见山的问。
“你怎么知道?”
我不语,原来是真的,眼角蓦地滑下一滴泪。
虽然早都看出来,但却比预想的要心痛的多,原来我身边这么多伪面假善的人。
被至亲的人利用,被至爱的人抛弃,如今,连一直陪伴在身边的人都是虚与委蛇的应敷。一直以来的坚强轰然倒塌,我闭上眼肩膀轻轻颤动,泪决堤。
“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看到我措不及防的泪,她叹口气突然开口,放下手中的粥坐在我旁边,语含怜惜的说:“我不是不喜欢你,只是不喜欢你的身份。”
我一惊,看着她。
“人总是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的,这个我比你清楚,”她低头看我一眼道:“但既然生来如此,就应该接受你该承担的一切。就像我,必须在这里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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