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股清风自耳边略过，混沌的脑子渐渐清醒，昨夜那幕赫然出现在眼前，令人作呕的尸臭味似乎还绕在鼻尖未褪去。再次醒来已然躺在熟悉的床榻上。我转头看了看塌边两张焦急的面孔，又闭上了眼。

　　“丫头！”老头焦急的唤道，“你醒啦！”

　　“我没醒！”

　　我喃喃念着，昨夜那一幕还停留在脑海间，熟悉惨白的笑靥却不似在梦里般动人，她只平静的躺在漆黑的棺木里，一点一点被死亡吞噬。眉头紧皱，愰的忆起同样惨白的一张面孔，同样笑靥如花的女子，同样在最美的年华香消玉殒。

　　小纨，阿宝，两张如花面目重叠在一起，凌乱在脑海间，只觉得心脏像被压在暗无天日的海底，一点点失去生气，紧捏的手心渗出殷红。

　　“他们怎么……死的？”我开口道。

　　“这，”老头儿似在犹豫，斜睨一眼身侧的无剑。那人依旧一脸淡漠，只是脸色更惨白了几分。

　　我冷冷扫他一眼，苍茫的眸复又合上。

　　“丫头！”老头儿见状忙唤道，“那丫头的死跟任何人都不相干！”

　　心里募得一凉，似被狠狠揪了一把，我抬眼望他。

　　“呃……那日巧姑节，阿宝姑娘不是一时想不开跑开了么？”他顿了顿继续道：“正是那日，她伤心过度不慎跌下山崖，阿宝爷爷为了救她，一同跌落下去。我们是在山崖下发现他们爷孙尸身的。”缓缓的嗓音略带苍老，犹豫道：“丫头，这谁也怨不着，都是命数。”

　　心像被猛地抛进沸腾的油锅，炙热疼痛的几近窒息，若然真是这样，我是不是真应该入炼狱受刀山火海之苦？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颤抖的唇发出几不可闻的声音，那张纯善的笑脸始终萦绕在脑海。

　　“还不是怕惹丫头你伤心！本想着挑个日子好生葬了他们，不曾想你竟会回头找他们爷孙去！”

　　我转头望向无剑，眸光含一丝求证。他煞白的脸包裹在一片清冷的气息之中，身后的薄剑生着凛凛寒光。

　　老头儿拽了拽他的衣袖，无剑依旧默不作声，只是眸中似有两股暗流，迸撞拼搏后残流着恐慌与伤情。

　　半响，他微微点头，似是凝了一身的气力。

　　轻轻合上眼，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原是我造的孽。

　　阿宝和爷爷的葬礼安排在三日后，虽是葬礼，但参加的却只有我和老头儿两个人。无剑自不会去，让一个杀手去参加葬礼，未免可笑了些。

　　明天便是下葬的日子，我披了件薄衫向外走去，总想再见他们最后一面。

　　晚风淡荡，星疏夜深，伸进衣袖的凉气让人浑身起颤，看着面前森冷寂寂的朱门，我叹口气，携一杯酒轻轻推开。

　　坐在漆黑的棺木前，满腔的内疚却无法出口，闷一口陈年酿，阿宝，你至离开的那刻还恋着你的柳哥哥么？

　　轻轻抚摸着棺木上的金色花纹，身后传来一声轻叹。

　　“老夫就知道你在这里！”他席地坐在我身旁，“人死不能复生，丫头啊，你这又是何必呢？”

　　我又灌一口酒，喉咙一阵火辣，“这是我欠她的，是我害死他们的。”

　　“不是这样的，”他似是喃喃着，看了我一眼，欲语又止。

　　“我真的是祸水啊，”我自嘲笑道：“还是扫把星？对我好的人好像都会受伤，”温热在身子里由胃中蔓延开来，头脑有些晕重，“是啊，死的死，伤的伤！扫把星！哈哈哈！”我疯了般举起壶一饮而尽。

　　“丫头！你这是做什么！”他一把夺过我手中的酒壶，目含嗔怒。

　　“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撕心裂肺，泪水模糊了眼眶，我蜷成一团喃喃着，“都怪我，小纨，茗殇，阿宝和爷爷，我害了好多人，好多对我好的人！”

　　想到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小纨全身是血的躺在地上，目含愧疚却那么无助。

　　茗殇，就因为自己救过他一命，便利用他伤害他，那苍白安静面孔却永远那么清澈。

　　“还有城风……”忽的想起什么，我缩成一团抱着膝盖，渐渐停止抽噎，眼神空洞无力的盯着眼前的棺椁。

　　我以爱他为借口，闯进他的生命，打乱了他的人生。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生命渐渐消逝，我不甘，我不甘！

　　忽的弹起，我紧紧抓着老头儿的衣袖道：“爷爷，你可识得杨花雪这人？”

　　他愣了愣，继而神色怪异的审视着我。

　　眸中一亮，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您知道他？”

　　“丫头你是怎么知道她的？”他狐疑的反问道。

　　“这么说你真的知道他？啊！”我激动地几乎跳起来，眸中燃起烨烨光芒，抑制住澎湃的心绪，怕稍稍流露便会惊吓了这份乍生的希望。“他在哪里，我要如何找到他？”

　　“知道自是知道，但你是找不到她的，就算找到也没用！”老头儿叹了口气，道：“现今江湖中已经很少有人记得杨花雪的名号了，是谁告诉你的？”

　　“这你不必问，你只消告诉我如何才能找到他！”

　　胸中翻江倒海般此起彼伏，心脏狂乱的跳动，哈，想不到真的有杨花雪其人，这么说城风有救了！我曾经几近绝望，命运真是神奇，上天终是待我不薄！我兴奋地不知如何是好。

　　“阿宝！”我转身爬到棺木前，声音几乎颤抖，“阿宝！一定是你在保佑我是不是？是你在保佑我和你云大哥是不是？”

　　“丫头！你找她做什么？”他不解道。

　　“救人！”

　　他摇摇头，语带遗憾，“唉，怕你是要白高兴一场了！”

　　我屏住呼吸，道：“为何？难道他已经……”心陡的一紧。

　　“那倒没有。”他看我一眼站起道：“只是他已经退隐江湖近二十年了。”

　　稍松一口气，如此，既是还活着，便是还有希望，不是么？

　　“如何找到他？”我道。

　　“你这丫头怎如此执拗？如果有用老夫何必阻你？”他面色刹的严肃，几乎是警告道，“二十年前杨花雪便隐入山林，从此不问世事，那一身的奇世妙医更是发誓绝不再医人，纵然老夫告诉你，也只是枉害你一条性命而已！”

　　“我不怕，我去求他，只要他还活着希望便在！”我忙抓住他，眸中闪着期待。

　　老头儿叹了口气，似有些无奈，道：“唉，也有似你般固执的人，但能找到她的人都未曾活着回来！”

　　我一惊，“为何？”

　　“说来话长，你且坐，老夫与你讲罢！”他席地坐在阿宝的棺木旁，我转身凝神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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