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连琛珏开始专注地看着那仵作要如何进行滴骨法,那个仵作手法很熟练,林泉的血一下子便被他扎了出来,滴到了一个小碗中,林二脸色有些发绿,但是在仵作如电的目光下,还是伸出了手来。
又是一碗血。
连琛珏心道为了这场戏,的确是不惜血本。
忍不住微微笑起来。
那仵作又拿出一个碗来,两个人的血滴了进去,顿时相溶了。那林二的脸色好看了一些。
但是仵作却没有停顿,走到了棺材附近,念了几句,将林泉的那碗血滴了几滴进去。
血竟然真的一滴不漏,渗透了进去。
换了林二的碗,只滴了一滴,却是沿着骨头流下来的。
林泉拍手大笑:“我早就知道,你这个野种!我要找县令大人……要回属于我的财产!”
连琛珏此时已经彻底吃不下饭了。
阎清拉着连琛珏,笑着在那棺材附近转了一周,才把饭钱丢在地下,道:“麻烦你们招待,还要演这么一场好戏,真是辛苦了,多给的就算辛苦钱……”
连琛珏吊到嗓子眼的一颗心才算落了下来。
他既然这么说,是不是代表……
没有往心里去?
她回头望着那黑漆漆的大棺材,虽然她也能看出来,这的的确确是有心人设的一出戏,但是……
那内容,却根本是直指问题核心。
只是阎清什么都没有说,安安静静地,就这么陪着她再次上了画舫,看着江南水乡在烟雾朦胧中的景象。
他还是笑笑的,只是连琛珏却觉得,她和他之间,隔了一层什么东西,怎么也突不破。
“陛下……”针头刺到了手,她却根本没有感觉:“是不是……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我?”
阎清一身月白长衫,手中握着画笔,抬起眼来,眼睛里,依旧是无比的温柔,安抚着她:“问什么?别多想。”
他低下头,继续描画着江南水乡中她的一抹倩影。
只是那只玉管的毛笔,却是笔尖不稳的。
只因为,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滴血验亲……滴骨法……
是这样么……
他脑子里,不断地重放着那血融合到一起,却根本无法一起融入骨头的那一幕。
就是想告诉他这个是么?
那个黑洞……不知道为什么,还在朝他吞噬着。
“陛下……船外突然飘来一具具的浮尸……”
阎清皱起了眉头。
江南的小江河之中,竟然突然有了浮尸?
给出的线索,还真是挺多啊……
“浮尸检查了么?”
侍卫长点头:“检查了,都烧焦了。”
阎清敲了敲桌子:“顺着浮尸飘来的方向开。”
他明明知道,他应该略过这些故意的提示和线索,直直往南大江开去的,可是……可是白天的一幕幕,让他失了准心。
他看着连琛珏的睡颜。
没事的,只是去看看到底要告诉他什么。
他嘴角浮起的笑容,却异常无力。
“这里是哪里?”连琛珏揉揉眼睛:“不是去南大江去么?怎么来到了这里……”
她往外看去,河边都是一具具烧焦了的浮尸,而靠近小河边的岸上,却隐约可见村落,只是这时正在火海之中被焚烧着,只剩下一些村落的架构,能让人依稀辨认。
“发生了什么事?”她靠着阎清,明明该感觉到温暖,触手不知道为什么,是一片冰冷。
阎清冷然道:“这里,应该是……天花村。看情形,刚刚又处理完一批人。”
连琛珏站在船舱外,看着叫人作呕的泡的发白的浮尸,闻到一阵阵传来的臭味,只觉得心里隐约恐惧起来,不禁又捂住了喉咙,一阵阵地想要呕吐。
风凌厉地呼号而过,几声夜枭叫声喋喋响起,连琛珏紧紧拉住披风,突地,她感觉到一阵异常的内力从脚底传来,接着一只手死死地从船舱外伸过来,扒住了她的脚踝。
“啊!”连琛珏尖声惊叫起来。
还没有等她明白怎么回事,侍卫们的刀光已经劈了过来。那只手永远地浮了下去。
连琛珏脸色发白,阎清扶着她,百般安慰,她才渐渐睡过去。
阎清走到船舱:“刚刚那个,是怎么回事?你们的武功,怎么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侍卫长跪下陈奏道:“属下失职,不过属下猜想,这是个有武功的天花患病者,想要借机脱逃,这才……属下们验过了,他确实得了天花。”
阎清点点头。
他好像记得,江南的天花村,不应该在这一带。
有趣……真的越来越有趣了。
可是……珏儿的脸色……很苍白。
他紧紧握着手掌。
没事的,珏儿,这就走。
他转身,假装没有看见心里的那个黑色大洞张开了大口,对着他喋喋怪笑。
没事的,立刻回京,立刻回京。
没事的。
在波涛的拍打声中,阎清夜半惊醒:“不是…不是!不是这样!”
他对着红烛许久,才渐渐安定下来,擦了擦额头上冷汗,转过头,想看看珏儿的睡容,却是愣在了当场。
浪头一阵又一阵地拍打过来。
“珏儿……”嘶吼之后,他抱住连琛珏,再次陷入了深刻的痛楚。
后宫偏殿。
“那个香包,到底是什么用?我看也没有什么厉害的药草。”卫家小妹抚摸着肚子,一边好奇问着卫珍。
卫珍推开了南边的窗户,任风吹进来:“你知道为了自保,能够变成和周围环境差不多颜色,样子的东西么?”
“是不是有进贡到宫里的?那叫什么来着……”卫家小妹托了下巴想着:“变色龙,是不是?”
卫珍点头:“那个草药,和变色龙的原理是一样的。只怕现在……她已经开始要发天花了……好在我们卫家还有一些东西,是他不知道的。”
不过那不是真的天花罢了……
既然要挑拨,何必不做的彻底些?
现在他们正在往回赶吧?
卫珍关上了窗户,将风挡在了外面。
她的计策管不管用,他们两个回来了,就知道了。
卫珏都没有全身心地得到他的信任,连琛珏,你觉得你可以么?
天花……这是天花……
阎清自己得过,清清楚楚地知道,这就是天花。
砰一下,他的拳头朝桌子砸了下去,木屑卡进了他的手掌,鲜血渐渐流出来了。
“到了哪里了?”他大吼,眼睛里泛出着血丝歇斯底里起来:“到了哪里?”
“陛下……快到了,快到了!”
她又在发高烧,又在冒红点,又在昏迷不醒了。这是天花,是天花……
上次是她喝了他的血好的吧?
他眼睛眨也不眨,又放了一碗血出来,强行给她喂了下去。
他不敢闭眼,看着她,抚摸着她的额头。
烫……
还是这么烫……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效果。
“到京城了没有?”
过了三天三夜就没有救了,没有救了。
“陛下,到了,到了。”
他抱着她,冲了下去,自己也体力不支,差点跌倒。
“御医……御医……”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丝清明:“御医……”
即使回到了京城,他还是无法安定下来,他满心都是之前她的病弱将要离开他的样子。
他不能失去她。
是他的错,他不该……
不该……
阎清拉住御医的手,急切地用嘶哑地嗓音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御医摸着胡子:“的确……是天花的征兆,只是……”
“只是什么?朕赦你无罪,快说!”
御医满脸狐疑道:“只是最奇怪的,珏妃娘娘是得过天花的,为什么还能再得天花,按说得过一次天花,就能永久抵抗天花的……”
阎清的头脑中的那点清明顿时化作了霹雳,在他脑中爆炸开来。
是啊……
是啊……
他为什么没有想到……
为什么……
她的天花,为什么能够得两遍?
天花,不是只能得一遍吗?
御医惊讶地看着前一刻还很焦躁的皇帝这一瞬间竟然能笑出来,而且……笑得叫人毛骨悚然。
虽然很精致俊雅的面皮,这种笑法,为什么这般毛骨悚然……
御医在地上跪着,吓得缩成了一团。
阎清一挥手,脸色早已如常:“你下去吧,小喜子进来。”
小喜子一进来,便只是看到阎清的背影。
那背影仿佛在微微颤动,地上的影子也在微微颤动着。
“陛下……”
阎清只是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可是说是看着我长大的,你也老了,宫里很多事都管不过来了……”
小喜子顿时便在地上磕头,狠狠地,磕出了血来:“陛下,这是什么话,您这是说的什么话……?”
阎清回过神,眼中只有狠厉:“查,给我查,珏妃得天花那天,到底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小喜子只觉万剑钻心一般地疼,江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珏妃和陛下走的时候还是如胶似漆……
他抬头看着天空,乌压压的,厚厚的云层越压越低,越压越低。
不禁老泪纵横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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