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连琛珏知道，阎晨的计划，已经进展到了一个地步。

　　因为他到她这里的次数越来越少，ox的频率也越来越不密集，到最后几乎已经不ox了。

　　连她唯一熟悉的王府的四喜，都已经开始不苟言笑了。

　　她说什么冷笑话热笑话，四喜一律用嗯回应。

　　而四喜的眼神，更是精光四射。

　　仿佛一直在注意着什么不寻常的动向，而且现在是连琛珏走到哪里，四喜就跟到哪里。她上茅厕，四喜也上，她也不是不让人家跟着她方便，可是四喜啊，她在方便的时候，不要挎着长剑好不好？？

　　她的欲望一下子就没了。

　　可是这的确足以说明，要么阎晨开始戒严了，要么就是对她不信任了。

　　她觉得，出于她魅力值高于她看起来的智商值的理由，她可以选择相信阎晨是要开始发动政变了。

　　她满心惆怅。

　　舍不去的情怀啊。

　　她摇摇头，她的退路，其实她早就已经策划好了。

　　坐看两虎争斗。

　　这才是她现在该做的。

　　可是为什么她明明现在是这样想的，可是心里某个地方却是凉的，冰凉冰凉。

　　她仿佛站在高空，灵魂脱壳地看着自己。

　　她捏了捏拳头，镇定镇定。她且坐山观虎斗。

　　她丢开那张叶子，笑了一笑。

　　封禅。

　　果然……阎晨想要借这个机会么？

　　阎清病情并不见好，封禅大典却是早便定下来的大典，根本不容更改，而封禅大典的地点，则在最高的岳山。这一路护驾到岳山，的确是有很多的变数。

　　不日起，皇帝就要起身拖着病体去封禅，而阎晨想必，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封禅大典……么？

　　她捏着树叶笑着。脸上洋溢着春花般明媚荡漾的笑容。

　　阎晨回来的时候，她蹭了过去，耸耸鼻头，发现他身上的那股味道的确很浓，有些刺鼻。

　　到底是什么味道呢？

　　到底是……

　　什么味道。

　　刺鼻，但是又不是很浓重，硫磺？这是硫磺的味道？

　　她握紧了拳头，如果是硫磺的味道，难道……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阎晨，他竟是要这般斩尽杀绝？他们兄弟之间的仇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

　　她又微微笑了下，压制住心中那股忐忑。历来成王败寇，兄弟手足相残，弑父杀母，在权力中心里面，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

　　她自己……不也是打算吞掉别人的么？

　　感情这种东西，她拿来……也没有什么用吧？

　　她笑着，心中却仍旧是一片阴暗，也有些痛到钝的麻木。

　　“封禅大典么？”阎清咳了咳，看着跪在地上替他把脉的淮志子，微笑着：“你说朕的那个，还能不能好？”

　　淮志子本来是打算在连琛珏不在之后自己也早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惜，皇帝根本不让他离开，甚至每日都要他给他把脉，然后他在那里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比如此刻，阎清又微微笑着：“你得留下来啊，朕的珏儿，要是哪天回来了，朕还得用到你。”

　　淮志子一愣，偷偷看阎清脸色，眼神有些滞涩，眼睛微微眯起，像是有些糊涂了。

　　“朕总会再见到珏儿的。”他心里，全是她的影子，密密麻麻密密麻麻，怎么都挥不去：“菜呢？今天的菜呢？”

　　一盘盘的鸡翅整整齐齐地摆在了桌子上，而那些鸡翅，都是烤焦了的，散发着碳糊味道，但是阎清却动起了筷子来：“好吃……朕喜欢……这个味道。”

　　他竟然吃的津津有味，淮志子叹为观止，而他这么趴伏在那里，皇帝也没有叫他退下，难道真的是病在心结里，已经糊涂了么？

　　但是他摸脉象……又不像……

　　他刚这么想着，阎清咳了一咳，立刻嘴角处流出了一丝嫣红。

　　他来不及反应，阎清又自己抚摸擦掉了那一点嫣红，他双手无力地挥了挥，顿时一个宫女站了出来，大声念道：“我爱你阎朝我爱你红梅品格……我爱你，阎朝！”

　　阎清手里的筷子吧嗒，掉了下来。

　　他袖子遮了脸，吼道：“滚，都给我滚！”毕竟……不是她，都不是她……

　　他还在妄想什么呢？她的身体，甚至都已经移到了他的陵寝里了。他还在……妄想什么。

　　珏儿……

　　他的珏儿……

　　再也回不来了。

　　他们的曾经，所有的曾经，也根本回不来了！就算他做了皇帝，又怎么样！

　　他咳嗽着，狠狠地，咳出了腥甜的血液，咳吧，咳吧，把心咳出来，更好！

　　哈哈哈，如果他能忘记，就好了。

　　他闭上眼睛，一片明黄，只是那张笑脸，他怎么都捉不住。

　　时间过得很快，连琛珏照旧调戏着现在已经不怎么开口说话的四喜，然后活动活动，跑跑跳跳，四喜这个时候才会回过神来，大叫着小姐不要这样。

　　因为她的葵水这次没有来，所以四喜一直觉得是天佑王爷，让她怀了孩子，只是这个风声紧要的关头，根本就没办法叫人给她把脉。

　　所以四喜一直念叨着，要娴静淑雅，不能大步走跳跑，还一直说有空一定要叫人来看看小姐是不是怀上了。

　　她倒是嗤之以鼻，这样的小孩子，懂什么？虽然没有避孕措施不保险，她可以流么。

　　她真是太无情无耻无理取闹了。重重摇头，继续放任日子这么过下去。

　　直到——

　　封禅大典。

　　阎晨很早就走了。所以她也早早地惊醒了。

　　她睡不好，她竟然为了这件事，做了一晚上的噩梦，她梦见，阎清的一颗头，狰狞地看着她，对她嘶吼，见死不救。

　　可是下一秒，他又立刻穿上了龙袍，春风满面，丰神俊朗，笑着握着她的手：“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再下一秒，他的头颅便这么砰地粉碎了，鲜血溅入她的眼睛，那句话，就这么随风飘去。

　　这个梦境反反复复，反反复复……

　　她惊醒了。握着胸口，她大口喘着粗气。稍微歇息之后，便立刻走到水槽那里，果然……

　　果然有叶子。

　　这么早，四喜还没有收走，她拿起叶子，发现边上还飘着一截小小的木棍一样的东西，她心知蹊跷，也拿了起来。

　　她再次研究了上面写的内容，里面是一副画着皇帝封禅行程的图，上面重重地圈出来一个点。

　　她心里一抖，这就是皇帝落脚歇息的地方，而这个地方，肯定被放置了炸药吧？

　　那岂不是……

　　她握着拳头，看到叶子上面写着五个字：帝思子如狂。

　　连琛珏膝盖酸软，一下子就卧在了地上。

　　思子如狂。

　　呵呵……他是真的当自己已经死了吧？这样的痛苦……

　　这样的痛苦，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最清楚的，就是这样的痛苦。

　　我妈妈死了。

　　这是很早的事了。所以……我也想不起妈妈长什么样子。

　　每天和爸爸骑大马，玩飞车，哈哈，我还是很高兴的。

　　我最崇拜的人，其实是爸爸。

　　爸爸每天都穿的很精神，然后笑着问我，要不要洋娃娃，要不要蛋糕，要不要小妹妹……然后爸爸每天都笑嘻嘻地出去，又很有元气地回家来，逗我们玩，还一下就能把我举好高，然后把我接住。

　　每天看到的爸爸都是这样的，我很喜欢爸爸这样，所以我崇拜爸爸，以后也要变成爸爸一样的人，穿着体面，和自己的儿女相处融洽，反正我是不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去抛小孩啦，当然，我也不敢……

　　最难忘的一天，我是在那一天，看到了爸爸从来没有在我们面前展露的一面。

　　那天是妈妈的忌日，我们给妈妈去扫墓，回来的时候，隔壁的阿姨又很好管闲事地探过头来说给我找后妈的事，我问哥哥是什么事，哥哥说白雪公主的后妈那样的，我就装不舒服把那个阿姨骗走了。

　　爸爸就说想休息，去了楼上他自己的房间休息。

　　我很担心，打算端着水杯去看看爸爸。

　　可是我推开门，第一看到……爸爸那么地狼狈。

　　他就这么歪歪斜斜地倒在了地上，下巴上的胡渣清晰可见，身边都是酒瓶，而他手边的，都是妈妈的照片，大的小的，黑白的，彩色的，我从来没有想过……爸爸他偷偷藏了这么多妈妈的照片。

　　空酒瓶叮叮当当地响起来，他喃喃道：“繁花……繁花……”

　　那是妈妈的名字。

　　我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那个人……是爸爸吗？我根本不懂，可是一转过身来，我就哭了起来。

　　那就是我最难忘的一天。

　　思之如狂，思之如狂。

　　思子如狂，思子如狂。

　　她的一颗心，全都揪了起来。

　　他真的对她，是和爸爸对妈妈那样么？思子如狂。

　　她捏紧了手指，翻过叶子背面，看到上面写着：“那截小木便是迷香迭，只要点燃熏人，人必被迷倒。如何，子决断之。”

　　她默默地，握着……那一段小木。

　　陷入了沉思。

　　她的眼睛里，微微泛着水光。

　　仿佛回到了很久的从前，又仿佛看到了很久的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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