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山风太大,被吹起的雪片飞旋着飘起,又簌簌地落下,就像在没有季节更替的韶华谷下起雪来一样。
凌晏和琉音并肩坐在山顶的巨大石块上,从这个角度,整个形如阴阳鱼的仙霖村一览无余,透过影影绰绰的浓雾这么看过去,教人不禁生出几分站在云端俯瞰世人的错觉。
“你真的决定了?”偏过头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琉音,凌晏瞧着那张与二十年前几乎毫无分别的冷艳容颜,想起年少时初识初见的一幕幕场景,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琉音只是瞧着山下的村庄,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和婷雪去村中小住的时光,眼波中带起一丝缱绻,却即刻又被冷漠替代,转瞬之间恍如隔世。“已经过了两天了。”
听着他那波澜不起的平淡语气,凌晏心头一跳,咬牙压下胸中弥漫不散的怅然,故作轻松地笑道:“殷然和素翾昨日已经带人去帮村民迁走了,估计现在已经搬的差不多了吧。”见琉音没有接话的意思,凌晏也不气馁,继续说道:“魔君收到你的请帖,也该猜到你早做了布置。你就那么笃定他还会依约前来?”
琉音终于回过头来,目光却没有落在凌晏的身上。他似乎在出神,视线直直的钉在雪地上,可是眼底却像是烧起一团火光一样,映着他那一身火红的衣衫,仿佛要把一切焚烧殆尽。“他一定会来。”琉音说着轻轻笑了起来,不达眼底的笑容配上那副冷淡的神情,格外诡异莫测。“只要他想继续炼制那枚丹药,他就一定会来。”
他唇边的笑意渐渐扩大,最终化成一抹嘲讽,“何况他是那么骄傲自负的一个人,怎么会看得起我设下的障碍。”十多年的时间过去,记忆里的那个魔君麟非已经渐渐模糊,只是琉音心底的恨从未磨灭。“在他眼中,除了那颗不知所谓的丹药,还有什么是他不能轻易得到的?我知道,对于他这个魔界之主来说,婷雪与我不过蝼蚁。可是,我想让他明白,强取豪夺,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你要付出的代价呢?!”几乎是冲口而出,凌晏忍不住抓住抬腿欲走的琉音,不甘心的劝道:“总会有其他两全其美的办法,何苦非要……”
琉音慢慢的挣脱凌晏握住他手腕的手指,微微上扬的侧脸,坚毅决然地像一尊冰雕。“我已经等了太久,婷雪也已经等了太久了……凌晏,”一点一点地掰开凌晏的手指,琉音觉得自己有些残忍,嘴角却忍不住挑起,“其实我很欢喜,真的。”
明明清楚琉音决定的事情自己根本无法劝阻,却还是身不由己地想要拦住他,哪怕万分之一的几率也好……可惜,那万分之一的几率,确实是太过渺茫……凌晏倒退一步,跌坐在那块再次被积雪覆盖的大石头上,望着那抹大红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茫茫白雪之中,只觉这漫天飞雪像要把自己掩埋一般。他是修道之人,从未体会过琉音那种浓烈到可以舍弃性命的爱情。可是看着琉音,他似乎也能理解,那种即便百世千年,即便生死相隔,只要是因为那个人,就可以称之为爱情的情感。
他呆坐在那里,不知不觉间,想起很多过往的事情,甚至想起和小师妹、大师兄之间略显温情的过去。人这一生,即便永远不能回溯到过去,却总是为了那些记忆里的情绪,而不自觉深深陷入无法自拔。尤其是当你狠下心肠想要舍弃某些东西的时候。就算你跟自己再说一万次没什么不可以舍弃,可还是有一些人和事,如同钉子般扎在心头,想要剪除,除非挖肉刮骨、血流如注……
凌晏不知道自己在山顶坐了多久,冰雪韶华谷的白天永远有浓厚的云层覆盖,阳光艰辛地穿透过来,已经十分稀薄,更遑论以日头的方位来判别时辰。他只是如入定般坐在那里,直到大风刮起的雪片几乎要将他变成雪人。有仙灵修为护体的他感受不到飞雪的寒冷,但是心头却像撕扯出一道深深的伤口,灌入冷冽的寒风,从体内散出一股莫大的冷意。
“凌晏。”
恍惚抬起头来,凌晏望着从雪花中走近的宁西楼,那一张已经被岁月侵蚀添了沧桑、没有表情似的脸,哪里还有半点二十年前的模样?
“西楼。”浑不在意地拂了拂满头满身的白雪,凌晏习惯性地在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那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昭示着他不再是当年肆意张扬的少年而是荣韶国高深莫测的大国师。“你要找琉音?他刚回去了。”
笃定地说出这一句话的凌晏,换来的却是宁西楼的沉默和摇头。不禁有些错愕的凌晏顿了顿,倒不是因为对自己的推断多么的自信,而是不自觉地像二十年前,他们初初相识时一样来思考问题。那时他们几个,约莫也就和现在的殷然、素翾差不多大吧,正是年少纵马且长歌、倾杯仗剑醉年华的轻狂时光。少逸莫是大哥,虽和稳重妥帖不搭边,却是最照顾他们的人;凤桐是智谋最多、最老成持重的一个,更难得是,只要是凤桐讲出来的道理,即便是最桀骜的琉音,也是不得不服的;而他自己和琉音,尽管性格千差万别,却一样都是张扬任性的德行,没少给大家添麻烦;至于宁西楼……
凌晏摘下腰间的酒壶,全当以往昔下酒,仰头大灌了一口。香醇的美酒顺着喉咙一直灼烧到胃里去,绵长温厚的后劲蒸腾起一股热气,轰的一下猛地顶到天灵盖去,犹如烟霞烛影晃得人晕晕乎乎的。他瞧着宁西楼自然地接过他的酒壶,迷蒙不清的视线里,仿佛还能从这张刻板木讷的脸上,费力的找到一丁点和当年那个正直倔强的少年重叠的影子。凌晏看着看着,借着那一点点的酒劲,居然就不管不顾地开了口:“西楼,琉音已经不愿意再等了。那么,你呢?”
深深地皱起双眉,宁西楼只是低头拿着那个酒壶,认真又专注。凌晏从未想过自己的酒量会变得这么差,刚喝了一口,居然就有些迷茫得可以想起以前的很多画面。第一次撺掇宁西楼喝酒时,他似乎也是这样,捧着酒壶低着头,像是要与内心的罪恶感做斗争一样。不过推让来推让去,宁西楼最后总是会喝的,大概是怕琉音嘲笑他吧。
他们那时虽然还年轻,但是时间久了也能看得出来宁西楼对琉音的不一样。有时候也想问问那样老实耿直的宁西楼,怎么就会对张扬炽烈的琉音情有独钟,可是也只是想想而已,到底没有谁真的跑去逼问。凌晏依稀记得,因为琉音总是刻意回避宁西楼本就不善表达的感情,两人之间倒也一直维持着类似朋友的关系。直到琉音第一次带了婷雪来见他们。
尽管对于琉音爱上自己师父的事情,他们起初都有些诧异担忧,但是真的亲眼看到淡雅娴静、美貌大方的婷雪时,几人倒是默契的不再多说什么。不过婷雪的身份还是没有瞒过凌晏的眼睛,他拿这事开琉音玩笑的时候,却没想到被宁西楼正好听到。更让他们始料未及的是,宁西楼的亲生父母和全部的族人,竟然是由于妖精之间的争斗,而无辜牵连、惨遭灭族。
所谓迁怒,有的时候更是因为自己的心意难平。本就单恋却等不到结果的宁西楼眼见琉音所爱的女子居然是与自己不共戴天的妖族,曾经的爱慕几乎立刻化作满腔的愤恨。这种恨和妒忌,随着琉音和婷雪成亲美满而愈演愈烈,终于浓烈到让宁西楼犯下了一个让他后悔一生的错误。
“凤桐应该早就猜到了吧,他告诉琉音路上有埋伏的讯息,是我截下销毁的。”宁西楼喝了口酒,忽然开口说道。“我犹豫了很久,赶到时琉音已经……”宁西楼只觉嗓子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了一样,又狠狠灌下一口酒,才勉强能继续说下去,“我抱着满身是血的他,只剩后悔和心痛,恨不得立刻一剑结果了自己才好。我一直把家破人亡的仇恨归罪到无辜的婷雪身上,可是看着她不要命的救回了琉音,我……”
如果不是自己幼稚可憎的迁怒,琉音不会身受重伤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而婷雪也不会元气大伤只好用玉石俱焚的办法来对付魔君……宁西楼攥着酒壶的手抑制不住的颤抖着,多年来愧疚和悔恨以及那消磨不掉的倾慕也让他饱受折磨。他明明最恨妖族,却还是忍不住因为紫漪生得与琉音有几分相似,而亲自收养了他。可是每每见到紫漪,他就更深地陷入自责之中无法自拔,大概这就是他该得的报应吧。
这些事,凌晏他们其实早就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却没有什么评价的立场。他既没有安慰也没有责备,只是静静的在一旁陪着。脚下仙霖村的村民们此时大概已经在殷然、素翾和临渊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迁移到其他地方。而留在这里的他们,也该收拾起无关紧要的感情,专心备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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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霖村后山的半山腰,少素翾、凤殷然和方临渊三人并肩站在通往冰雪韶华谷的山洞外面,脚下的仙霖村突然火光四起,滚滚的浓烟直冲云霄,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大火吞噬一样。
“终于开始了。”漫天的火光映照着少素翾的面庞,忽明忽暗的光影中,看不出他的表情是释然还是兴奋。“我们真的只乖乖守在这里?”他一边不甘心的发问,一边去看凤殷然和方临渊的神情。琉音以婷雪残存的千年雪莲内丹做饵,骗得魔君麟非带着魔族手下大举进攻韶华谷,暗中却联络了妖界五族,在这早被他们找人搬空了的仙霖村里设下埋伏,准备一举重挫魔族。此时大火燃起,想必凌晏同灵界族长覃可儿已经联合妖界几位族长发动了布置好的阵法,与魔界交手开战了。
眼瞅着山下喊杀声此起彼伏的激烈场面,攥着手中缚龙鞭的少素翾不禁有些跃跃欲试,琉音曾说他手中的银鞭乃是妖界族长所赠,有诛妖除魔之能。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些魔族,不让他上场试试自家兵器的威力,他哪能甘心?“阿然、临渊,你俩的兵器不也能斩妖除魔么?凌国师和覃族长毕竟只有两个人,不如咱们去村里帮帮忙吧。”
凤殷然的佩剑本来因为毒尸田海而毁在了乱葬岗上,现在手上这把“断情”乃是方临渊昨日出谷后带回来的,与方临渊的软剑“斩思”出自同一位铸剑师之手,也是把可伤妖魔、退鬼怪的神兵。听了少素翾这话,凤殷然摸了摸配在腰间的长剑,很不给面子的摇了摇头,“难免会有漏网之鱼寻到山上,我们还是守在入口这里,以防万一比较好。何况,”他指了指身后正盯着山洞中通往韶华谷的石壁发呆的宁西楼,同他们三个一样,身为凡人的宁西楼也只能守在入口这里,不必和魔族正面交战。“两位师父都吩咐过,要我们看紧宁西楼,不能放他进谷,也不能让他下山。”
虽是十分不解和不愿,少素翾撇了撇嘴到底是没有反驳凤殷然什么,只嘴里不住嘟囔着:“你们两个怎么一点都不好奇魔族长什么样呢?”
方临渊只笑了笑没有说话,虽然只有山洞的一壁之隔,韶华谷内和谷外简直是两个世界,谷内飞雪漫天,谷外却山花似锦。寻了块平坦干净的石头坐下,拿出凤殷然从韶华谷仓库里“顺”出来的一把古琴,方临渊笑着望向少素翾,一边说道:“既然这么无聊,不如陪我合奏一曲,打发时间可好?”
见凤殷然和方临渊都态度坚决,少素翾无奈只好撇了撇嘴算是答应下来,收好自己的缚龙鞭,将不离身的灵玉飞音拿了出来。“你们两个实在是太无聊了。”他虽这么说着,却老实地到方临渊对面坐了下来,偏头对凤殷然没好气的说道:“想听什么?”
“阿翾乖,不气不气。”凤殷然像打发宠物似的顺势想去摸少素翾的头发,被他灵巧的躲开,手中落空的凤殷然只好作罢,“既然山下他们战得这么痛苦,你们不如试试合奏入阵曲吧。”
忽然抬头扫了一眼那纹丝不动的石壁,方临渊嘴角挑起一丝莫名的笑意,点头起手,修长的指尖在琴弦上慢慢划过,一连串幽幽乐声带起几许狂狷激昂,口中却淡淡说道:“只盼这一阵能不服所望,肃清魑魅魍魉,换一个乾坤朗朗。”
隐了身形的魔界之主麟非轻而易举穿过石壁阻隔之前,便将方临渊的这句话听在了耳中,也不知是不是他多心,总觉得方临渊说话时带着丝丝嘲讽,正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不置可否的打了个哈欠,魔君麟非循着琉音的气息慢慢往韶华谷深处走去,心中却计较着一会儿料理完狡猾的琉音,要不要去和视他若死敌的方临渊见上一面。
“魔君果然守时。”
听得这一声半讥半讽的称赞,麟非停步望去,果然望见一袭大红衣袍的琉音出现在他面前。冰天雪地的背景下,那身用金线绣着并蒂莲花的新郎袍格外耀眼夺目,衬得面容疏冷的琉音平添几分艳丽。麟非上下打量了面前冷得跟块坚冰似的琉音一番,哪里漏得掉他雪白颈边那一朵刺青似的雪莲花印记,心情顿时大好,忍不住笑了起来:“本来本尊收到雪莲妖元仍在的讯息时还半信半疑,而今见到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倒庆幸自己费心走这一趟了。”他说着便朝琉音走去,伸出手来仿佛要立刻把琉音抓在手中再不松手,“看在那婷雪为了救你把自己的内丹留在了你体内的份上,只要你乖乖把婷雪的妖元交出来,本尊就不计较你勾结妖族,妄图活捉本尊的事情了。”
琉音闻言大笑,挥袖间已取下背上的弯弓,拉弦搭箭,将那银制箭簇对准麟非心口,“二十年未见,魔君这骄傲自大的脾气真是丝毫不改。”他说着运起借由婷雪内丹修习而成的妖力灌注到羽箭之上,“我虽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你的对手,但是坐以待毙,绝非我所愿。”那一只银簇的羽箭,如同沾染了星光般破空而去,直戳麟非胸膛,“还请魔君多多指教。”
随着琉音的话音吹散在寒风之中,一连十支银箭接连而来,仿佛一片白芒笼罩在麟非头顶之上,罗网般封住他的退路,一时间杀机毕现。那莫大的杀气逼近眼前,麟非却只是闲闲站定,眉间墨色烙印突然如同有了生命般流动起来,将他整个人包裹进一团浓重墨黑的烟雾里。琉音的十支羽箭每深入浓雾一寸,箭尖的银芒便暗上一分,直到光芒消失殆尽,被麟非轻易挥落在地。
似乎早有所料,琉音只是笑笑,反手又是一串急射,随着最后一支羽箭离弦,他忽然身形疾动,一身红衣火云烟霞似地直逼麟非面前。素白的手指划过纷飞的雪花,转眼间幻化出无数利刃般的花瓣,回旋舞落直取麟非双目。
没想到琉音能展现出如此高深精湛的妖力,麟非也终于认真起来,周身黑雾消散无踪,手中却燃起一团蓝色的火焰,与琉音的那些雪莲花瓣撞在一处,顿时如烟花绽放在半空中炸裂成一道淡蓝色的光影。刹那间,整个冰雪韶华谷的雪地被映照成淡淡的蓝色,碎裂的白色雪莲花般徐徐飘洒而下,与雪花混在一起,慢慢在蓝色火焰之中燃成灰烬,消失在了寒风之中。
因那两股力量相撞而产生的巨大冲力,麟非倒退了一步,背在身后的右手微微有些颤抖。他虽是统御魔界、法力精湛的魔族之主,遇上琉音这种玉石俱焚不要命似的打法,到底也是受了点内伤,只不过比起琉音,状况倒是好上太多。“琉音,”那一团业火里,麟非还融入了能逼出他体内妖元的功法,此时那颗幽光四溢的乳白色珠子正落在琉音的身边,风中立时多了些清淡的雪莲香气。“本尊对你竟有了些佩服。不过凡人毕竟是凡人,就算你留着这颗内丹,你也不能成为妖族,更斗不过本尊!”他说着将那雪莲妖元纳入掌中,居高临下地看着仰倒在雪地上的琉音,“你和婷雪能死在本尊手下,也是你们两个的福气。”
随意抹去嘴角的血,琉音勉强撑起身子,流光婉转的凤眸中闪过一丝得色,歪头冲麟非笑道:“想要亲手杀我,魔君怕是不能如愿。”
瞧他神色镇定,麟非不禁迟疑,还不待他开口发问,身后忽有一道极强的气势逼近,惊得麟非立即闪身避开,回身却见一人银发紫衣,正站在琉音的身边。
“小麟非,你这些年真是越发威风了。”那风华无双的银发男子随手拨了拨左耳上的紫玉耳坠,映着他湛紫色的美丽眸子,光华乱心却难掩其中冷冽杀意,更胜这漫天飞雪。“原本我也极讨厌龙衣天那家伙。但是看到你,我却有些思念他掌管樊薄时的日子了。”
看清来人面容,麟非不禁脸色微变,沉默了片刻才道:“妖王这次闭关的时间倒是短了许多。”
被称作妖王的银发男子笑了笑,淡淡一个眼神,便教麟非心头大警。“我的事,何时轮到你多加置喙?”
他虽是言笑晏晏,在了解他手段的麟非听来却有些心惊肉跳。不动声色地收好那枚雪莲内丹,麟非这些年来功力自然也精进许多,但是同眼前这紫衣银发的妖王夙郗比起来,恐怕还不值一提。身为魔界之主却处处受制于妖王,麟非心中自然懊恼非常,也不知这身份特殊的夙郗为何放着好好的天神不做,非要留在霙墟做个妖王。
夙郗也不说话,只挥手扶了琉音起来,静静望着麟非半晌,才慢悠悠地说道:“听起来,你带来的那些手下,已被收拾的差不多了。”
麟非一愣,脸色几番变幻终是低声笑了起来,“原来他不惜性命,竟是为你们妖族拖住我。”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麟非的法力虽然比不过夙郗,却绝对高出妖界其他妖类数倍,而夙郗这人在他面前永远以长辈自居,定然是不屑于跟他动手的。想明白这一点,麟非嬉皮笑脸地拱了拱手,转身就走,“多谢妖王相赠雪莲内丹之情,改日本尊再设宴相谢。”
似是笃定夙郗不会拦他,麟非连法术都不用,一步步慢慢走了出去。夙郗皱了皱眉,却当真没有插手,只回头望着脸色惨白的琉音,“以婷雪与我的交情,你便是要我杀了他,也无何不可。又何必选这一条路?”
认真地整理好自己身上的喜服,琉音摸了摸那用金线绣在大红衣摆上的并蒂莲花,脸上虽笑着,语气却极其冷酷残忍,“麟非为了莫须有的能忆起前世爱人的丹药,害死了我的婷雪,累得我们分隔多年。如今他拿到婷雪的妖元,满心欢喜的去炼制他的丹药。等他服下仙丹,知道所爱或者找到所爱时,却无奈毒发身亡,好梦落空,岂不是更好的惩罚么?”琉音说着幽幽一笑,红衣雪面,妖娆诡异,“那场面我虽无缘得见,想来定也十分精彩。”
饶是见多识广的夙郗,听了琉音这话也不禁有些愣怔。得一人可兼爱天下,失一人可葬送苍生,情之一字,着实害人至深……不过他只是为了婷雪昔日恩情来助琉音一臂之力而已,对他的事情倒是不便过问。如今琉音所托之事俱成,夙郗也无心多留,轻叹一声如来时那样倏地便不见了踪迹。
琉音倒也不在意夙郗的去留,失去婷雪的内丹,他的身体迅速地衰竭,使得他不得不咬紧牙关,以最快的速度才能在自己无力动弹之前赶到放着婷雪冰棺的房间。棺中眉目婉约的女子一身如火嫁衣,绣的是和琉音衣袍上一模一样的并蒂莲花,美得灼人心神。这本是婷雪为了他们的婚事亲手所绣,却没想到……琉音迈进那巨大的冰棺,躺在婷雪身边将她搂在怀中。他原本就想和婷雪葬在一起,这才亲手雕出这口冰棺,如今总算得偿所愿。
“婷雪,”轻声唤着怀中女子的名字,琉音拿额头抵着婷雪冰冷的额头,脸上的笑容越发宠溺柔和,“当日你我相约定百年,曾说好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这么多年过去,你可还傻傻地在桥上等我?”
瑟瑟寒风中,似乎隐约传来一个女子清甜软糯的笑声,琉音抱紧婷雪笑着闭上眼睛,“韶华谷又剩下你和我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仙霖村后山通向韶华谷的那个山洞的四壁突然摇晃起来,转眼间石块崩塌,将洞口全部填了起来。唯一一条进入冰雪韶华谷的通路,就此再不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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