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被抱上了马,这个动作好像曾经发生过无数遍一般,都显得那么的自然。
就在上马的那一瞬,她的身子忽然一抖,似梦呓一般,低声地唤了一声:“岩止……”
清秀的面庞上已是泪流满面。
那一声岩止,让他抱她上马的手一顿,似隐忍了很久,如今爆发出来便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但到了最后,只通通化为了一句:“我在这。”
轻尘坐在猎场上看着两个屁颠屁颠奔来的小身影,银比猎骄要大一岁,长得也比猎骄高许多,可他在猎骄前头跑,却跟逃命一样。
见到轻尘,银像找到救命稻草一样扑进了轻尘怀里,声音都在发抖:“娘亲……”
“娘亲,阿木朵说要嫁给银,您看银被吓得差点尿裤子了,真没出息!”猎骄一脸嫌弃地告状。
“我哪有!”银气红了脸,终于从轻尘怀里探出了个脑袋为自己辩驳:“不就是一个女人!本王子殿下御女无数,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丑丫头阿木朵哪里能吓到我!”
御女无数……
轻尘不动声色地黑了脸,这小子才多大,这词到底哪学的?可恶的狐狸!到底都教了她儿子什么!
“你才没见过女人。”猎骄淡定地反驳:“你见到女人就吓得尿裤子。”
“谁说的!”银火冒三丈。
“那你见过女人光着身子吗?”猎骄依旧淡定。
“当然见过!”银拍胸脯。
“什么时候?”猎骄疑惑加鄙夷。
“……”
“大声点!”
“吃奶的时候!”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云雾层层从我身上穿过,散成了朦胧的一片。
我的大脑有一刻的空白,是幻觉吗,为何好像听到了……岩止在唤我的名字……
忘川崖上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我并不在意,但寻川那双绝望头顶的眼睛却仍在我的眼前挥之不去,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我忽然有些为他难过,一生都生活在仇恨之中,真的好吗?
纵使让他大仇得报,真的能让他开心吗?
昔日秦皇陷我于不义,如果不是在睁眼的刹那遇上了岩止,我又该如何?
是不是也会如寻川一样,即使上天赐予我新的生命,我仍依旧沉浸于仇恨之中,无法自拔?
秦皇死的那天,我并无快感,只是觉得景项会比他更适合做一个帝王,我侍奉大秦一生,终将为了一己私心而离去,那也算我为大秦子民所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当日那座梅林中惊世绝美的女子我还不能忘怀,那杯羊奶的味道我依旧觉得深刻,只是伊人不在。
我自问此生为人行事皆问心无愧,若说有愧,唯一让我感到心愧难安的便只有佐伊一人。
匈奴皇后之位至今仍是属于已故的佐伊的,人人都说岩止残酷冷漠,然,岩止却是一个重情义之人。
女人于岩止曾是可有可无的物品,于佐伊,也不过是个被他利用过的棋子罢了。佐伊在世的那十几年,岩止明知佐伊是个如此骄傲的女子,唯一奢求的就是他的眷恋,曾经骄傲美丽的佐伊成了连笑容都带着苦涩的女子,岩止对此并非心无愧疚。
宣布佐伊死讯的那一天,岩止曾问我,若他在位的这些年,除佐伊之外再无第二个皇后,我可会怨他。
怨吗?我没有回答,岩止也没有再问,然我心中所想,想必岩止是明了的。
从前我并不明白一个人为什么会那么死心塌地爱上另一个人,这世上难道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了的吗?爹爹固然思念逝去的娘亲,可爹爹依旧还是让我骄傲的大将军,征战沙场,保卫国家,顶天立地,依旧活得让人敬佩。
可如今我才知晓,感情这东西真像一根倒刺,扎进去的时候有些痒,有些疼,不知不觉,就已深深地扎进了血肉里,不可拔除,因为那只会更加地疼。
赫娜和月弥的离去让我感到有些难过,但也羡慕,一个人要将另一个人爱得多深,才能将这一份感情掩埋得那样深刻?我时常在赫娜身上觉得一丝亲切之感,因此无论是打架也好,吵架也罢,我总是让着这丫头。过去我并不明白脾气并不算太好的我为什么独独会这样偏宠赫娜这刁蛮任性的公主,现在似乎有些明白了,赫娜与我是多么的相似啊,总是被不知不觉地珍惜着,月弥待她如此,岩止待我何尝不是如此?
只是我曾答应过赫娜,要好好照顾她与月弥的孩子,我这一生素来言出必行,只怕这一回要食言了,若是在黄泉之下遇到了这二人,不知他们会不会怪我。我忽然有些羡慕赫娜了,纵然她去了,可黄泉之下,月弥依旧在他身边。
我若去了,岩止当如何呢?这十几年被岩止这般娇宠,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也害怕离了他的,可我不愿意岩止随我而去,他还有他的霸业,他还有他的子民,我唯一忧心的,便是我去了,岩止会伤心欲绝。
我也不能指望莫那个木头能够劝解劝解岩止,佐伊死后,连莫自己都陷入了死结之中走不出来,就算他不说,但连岩止都能觉察出来了。我更不能指望容和能够劝解岩止,岩止虽重用容和,但昔日容和也是背叛头曼效忠岩止的,况且狐狸又是那么狡猾的动物,岩止与容和二人看似君臣关系密切,但中间到底是隔了一层距离,容和才不会是个轻易越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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