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俩解开了心结,第二天回到凤仪宫再次面对颜萍儿,谢澜音心里平静无波。
马上就要出宫的人,看在萧元舅父颜荆的面子上,谢澜音也不会费心思给她难堪,只耐心等着。
很快小颜氏就进了宫。
这也是小颜氏第一次看到自己的侄女。先前弟弟一家回来,小颜氏心急见侄女,表示不嫌弃侄女脸上的疹子,但胡氏就是不肯给她见。小颜氏与胡氏并不投缘,顾念胡氏在那苦寒之地陪伴弟弟多年,虽然自己不喜欢,小颜氏也没想挑拨弟弟与弟妹的关系,既然胡氏不愿意侄女露面,小颜氏就没再强求。
眼下看到了侄女过分出众的容貌,再联想胡氏留女儿在宫中的行为,曾经锦衣玉食鲜衣怒马也曾为报家仇忍辱负重的小颜氏,还有什么不懂的?
别看她那位弟妹出身低,心可真不低。
客套几句,小颜氏单独将谢澜音叫到了一旁,惭愧道:“澜音,此事我事先并不知情,你放心,姨母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今日不会,将来更不会。回去我也会提醒她们母女,只希望你别因为她们怨你舅舅,他那人我很清楚,若知道萍儿有这种心思,他第一个不饶她。”
她希望颜家代代昌盛下去,那么颜家子嗣就不能得罪眼前的外甥媳妇。
谢澜音明白小颜氏的顾虑,握住她手,由衷地道:“姨母这话太见外了,我与舅母表妹相处时日短,不了解她们,但我能不了解姨母?您别多想,皇上也说了,舅舅表弟都是老实人,我不会误会他们的。”
小颜氏瞅瞅她,笑着捏了捏谢澜音的鼻子,“你这孩子,鬼灵精怪的,哪用我替你操心?”
谢澜音假装听不懂,笑着聊起了旁的。
小颜氏却明白的谢澜音的意思,不过不用谢澜音提醒,她自己也决定好好整顿整顿护国公府了,否则由着胡氏这种自作聪明的妇人瞎折腾,颜家能兴起才怪。
以喜欢侄女要她到自己身边尽孝为由,小颜氏不容拒绝地带着颜萍儿出了宫。回到护国公府,小颜氏没有惊动弟弟,只将胡氏叫到跟前仔细敲打了一番。
面对这个出身尊贵不怒而威的夫姐,胡氏本就低了一头,一听说皇上对她送女儿进宫的做法十分不喜,紧跟着小颜氏又拿纳妾休妻警告她,胡氏顿时死了靠女儿往上爬的念头,唯唯诺诺地表示以后会老老实实,凡事都听小颜氏的。
小颜氏还算满意,没有再多吓唬她,只将护国公府内宅对牌收了回来,由她管家。非但如此,她请了两位夫子,男夫子乃京城有名大儒,负责教导年幼的颜瑧,女夫子专管颜萍儿的教养规矩,不许胡氏插手。
胡氏心里委屈,夜里忍不住同丈夫抱怨了几句。
颜荆不觉得姐姐哪里有错,京城大事他不懂,妻子也一窍不通,姐姐肯帮他教导孩子,他们夫妻该感激才是,遂劝胡氏虚心跟姐姐学,别想这些用不着的。
丈夫不帮她,小颜氏那边胡氏还不敢顶撞,只得继续忍着。
护国公府就这样平静了下来。
八月中秋,小颜氏亲自领着胡氏颜萍儿进宫探望谢澜音。
谢澜音此时已经大腹便便了,吃得好养得好,脸胖了不少,瞧着越发水嫩嫩的,衬得那眉清目秀,有另一种夺人心魄的美。
胡氏母女暗暗观察谢澜音的当头,谢澜音也在打量颜萍儿,见小姑娘看她时隐隐有些愧疚尴尬,分明是想明白了,谢澜音就没再重提旧事,和颜悦色地与她说话,还赏了不少好东西给她。
颜萍儿松了口气,看着谢澜音容光焕发一脸幸福的样子,想到姨母说她与皇上吃了不少苦才走到一起,夫妻情分非同一般,她是真的放弃了那不切实际的幻想。京城那么多贵公子,她嫁给谁都比嫁给辽东那些罪臣之子强,该满足了。
解开了心结,颜萍儿对谢澜音就像亲表嫂似的,态度自然亲昵。
客人走后,萧元过来寻妻子,一边摸妻子的大肚子一边问她今日过得如何。
谢澜音靠着绣鲤鱼戏水的迎枕,笑着道:“姨母就是有本事,萍儿已经对你死心了,一心要在其他贵公子里找个如意郎君呢,怎么样,皇上有没有一点失望?”
每次打趣他的时候,她都会叫他皇上,就像萧元,只有开玩笑时,才会在她面前自称朕。
贴着妻子肚皮听了听,萧元慢慢挪到妻子旁边,低头看她道:“表妹不喜欢我了,澜音也就没有醋吃了,朕岂会不失望?”说着亲了亲她嘴唇,一路朝她耳朵挪去,“澜音吃醋时特别可爱,我最喜欢。”
谢澜音刚要打他,忽然轻轻叫了声。
萧元吓了一跳,“怎么了?”
谢澜音无奈地看向自己的肚子,“小家伙又踢我了,越来越淘气。”
萧元紧绷的肩膀顿时放松了下去,摸摸她肚子,心疼道:“澜音辛苦了,等孩子生下来,我好好补偿你。”
谢澜音哼了声,看着他问:“你能补偿我什么?”
萧元一脸宠溺地道:“你想要什么补偿?要什么我给什么。”
谢澜音想了想,在他期待的注视下道:“我要你陪我好好玩几日,一心陪我,不许想政事。”
萧元有些失望,还以为她想到了什么好玩的点子,未料只是如此简单。
“好,我都听你的,澜音想去哪儿我都陪你。”握着她手,萧元真心地道。
谢澜音满足地靠到他怀里,桃花眼里闪过一道狡黠的光彩。
他确实还欠了她一样,一样她十分在乎并因为当初没有得到而暗自神伤许久的东西,现在先瞒着他,时机到了,她再让他还。
十月初二,谢澜音吃尽了苦头,终于生下了一个六斤七两重的胖小子。
谢澜音累极而睡,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什么在嘬她胸口,她喃喃地嘀咕了声,以为是萧元在欺负人,伸手要推他。手才抬起来,就被人攥住了,那手又暖又大……
谢澜音睁开了眼睛。
萧元一手托着正使劲儿吃奶的儿子,一手轻轻地握着她,凝视她的凤眼温柔极了,“终于醒了,澜音,辛苦你了。”
谢澜音没功夫理会丈夫的柔情,目光早就转到趁她睡着偷偷吃食的小家伙身上了。看着儿子小小的身子大大的脑袋,谢澜音忍不住笑,摸摸小家伙头顶浓密的胎发,她轻声感慨道:“总算生出来了。”
怀孕时的数月艰辛,生孩子时的极致痛苦,现在想想,简直就像一场梦。
萧元想到在外面等待时她痛苦的叫喊,心疼得什么话也说不出,只低头亲她脸庞。
谢澜音抬起眼帘,亲昵地蹭了蹭他面颊,“是不是吓到你了?”
“有点。”萧元闭着眼睛道,一开口,声音意外地发哽。
于是他什么都无需再说,谢澜音就明白了这个男人有多怕失去自己。
她仰头亲了亲他唇,在他睁开眼睛时,柔柔地朝他笑,“儿子都生出来了,别想那么多了,来,想想给咱们儿子取什么小名吧,不许叫华山,难听死了。”
有些人会用定情的地点给孩子起名,那天萧元突然兴冲冲跑过来,说他想到了两个好名字,生儿子就叫华山,生女儿叫玉井,还用一种情意绵绵的目光看着她,谢澜音气得啊,恨不得把他扔到华山玉井里去。
听她翻旧账,萧元失笑道:“那是说着玩的,我早想好了,不论男女,小名都叫元宵。”
元宵,上元节家家户户都会做的吃食,名字很俗,但俗点孩子更好养,且元宵寓意甜蜜圆满,给孩子当小名再合适不过。另有一层,她曾经用元宵打趣过他,这名字了也蕴含了他们夫妻的幸福回忆。
谢澜音皱皱眉,古怪地看着他,“好是好,可,这不是你的小名……”
“大胆。”萧元佯怒瞪她,随即自己先笑了,亲她一口道:“我喜欢我儿子,将她娘给我起的好名字让给他,有什么不妥的?”
谢澜音嗔他一眼,低头点了点儿子的小脸蛋,柔声问道:“父皇给你取名叫元宵,你喜欢吗?”
小元宵一心吃奶呢,充耳未闻。
但不说话有时候就表示答应了,谢澜音看看旁边的男人,默许了这个乳名。
初为父母,夫妻俩光看小家伙吃奶都觉得新鲜,看着看着,萧元突然轻声道:“澜音,我想元宵满月时,封他……”
“嘘……”
谢澜音及时打断了他,将吃饱睡着的儿子放到一旁,这才直视萧元道:“我知道你喜欢咱们的儿子,但他还太小,我不想你因为一时兴奋就……你先别提,等孩子们长大了,看看他们性情再做决定好吗?”
太子一位牵扯太大,谢澜音不想为了自己的虚荣,早早让儿子背负那么重的责任。
她恳求地望着萧元。
她不是沈皇后,不用萧元即刻封她儿子太子,她也知道他有多喜欢她,多看重她这个皇后。
她比他还冷静,萧元凝视妻子那双不论经历多少风波都澄澈如水的眼睛,心悦诚服,拥住她深深吻了下去,温柔的低语消失在了唇齿之间,“好,我都听澜音的。”
他的澜音,远远比他想的要聪明,她不但是他的好皇后,更会是孩子们的好娘亲。
能遇到她,娶到她,是他三生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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