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确实要变天了。承武帝主动禅了位,退位让贤给太子。承武帝此番举动在他退位之际为他赢得了不少名声,这个位退得好极了。
如清如澜向江瑟讲述这些大事的时候,她正躺在床榻上,根本没有半点儿机会下榻。她发现,自己被李霁给囚禁了。
李霁仔仔细细地询问过黄大夫之后,旋即慎重地告诫她,不能乱走,不能乱摸东西,更不能乱吃东西。
江瑟觉得自己身体的底子还是不错的,不过她毕竟是没有经验的人,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
宫中事情早已尘埃落定,四公主今日辞行,被景崇钧护着回府去了。刘珽保住了性命,阿婴至少不会有事。至于玉脂,李霁说秦峥这次立了大功,她的事情也不必担忧。想到此处,江瑟觉得自己可以安心地养胎了。
如清服侍着她用了小半碗的粳米粥,嘴还未来得及擦干净,便听到帘外进来个小丫鬟禀告道:“夫人,夫人,长公主殿下回京了,这时候已经到将军府门口了。”
江瑟闻言还未来得及起身,便被一人轻轻按在软枕上。
宜康长公主握住江瑟的手,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随即嘴角浮起一丝不明所以的笑意道:“真是个好孩子。”看来她那箱子里送的衣服起了不小的作用。
宜康长公主今日穿着一身大红衣裙,容色明艳而又张扬。江瑟记得,宜康长公主已年近四十,显然岁月在她脸上没有留下过多的痕迹。她的语气慈爱温和,江瑟听在耳中,心底不禁一暖,旋即唤了声“母亲。”
宜康长公主笑道:“女人就这点儿不好,还得怀孕生子,多麻烦的事情。不过你不用害怕,李霁那小子我会好好嘱咐他的。”
江瑟不禁莞尔,随即点了点头。她这个婆婆大人,还真是开明。
“一转眼,阿霁都是要当爹的人了。阿霁当年调皮得很,可不像如今这个样子。”宜康公主今日极有兴致,于是把李霁小时候的糗事给扒拉个一干二净。比如说掏鸟窝,打架揍人。
江瑟边听边惊诧:原来自家夫君也曾是个熊孩子来着。她也知道自家婆婆大人也是有心宽慰自己,听得极是投入。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李霁撩帘走了进来,看见自家母亲大人正跟自己媳妇眉飞色舞地讲着什么,眉目霎时舒缓了下来。
宜康长公主见李霁走了进来,忙朝江瑟眨眼示意,立时转换了话题。
江瑟会意,嘴角扯出笑意道:“母亲正跟我讲些她沿途的见闻呢,有意思极了。”确实很有意思。
李霁剑眉微蹙,见俩人的反应有些不同寻常,但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在床榻边落了座之后,看向宜康长公主道:“母亲,父亲在外面候着您呢。”所以您还是先回公主府歇歇去吧。
宜康长公主一听,轻笑道“李霁,你竟然要赶本公主走?”说着转向江瑟柔声道:“瑟瑟,要有什么事,直接派人去公主府就行了。你年纪轻,有些事情可能不太懂,我给你留了几个婆子,不懂的,可以直接问她们,知道么?”
宜康长公主向来开明,儿子都已经娶了媳妇儿了,他们的小家自然需要他们自己操持。她虽不便插手,但该提点的还是要提点些。
江瑟忙轻声道:“多谢母亲。”
李霁在书房和李肃谈了半晌,无非就是朝中发生的大事和府里的事。他看得出来,父亲很高兴。媳妇儿和母亲相处得又极其融洽,心底霎时觉得满足极了。
“母亲,万老板酿的桂花酿,我已经差人送到公主府了。”李霁接着开口道。
宜康长公主笑道:“这还差不多。好了,我也该回去了。”
江瑟起身送了送宜康长公主,接着又拜见了李肃,随即便回了房。在她的再三坚持之下,李霁终于点头允许她下了榻,她又不是什么瓷娃娃。
李霁拥着她,手摩挲着她的面颊,“父亲今日很高兴。”
李肃的面色在旁人面前一向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大齐的这位骁勇大将,江瑟也是了解一些的。她并没有多想,李霁的意思她都懂。
“我都知道。”江瑟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轻声道。
据宜康长公主所言,李霁是李肃一手拉扯大的,所幸没有长歪。
“父亲母亲从不逼我做任何事,我想投军便投军,想做文官便做文官。瑟瑟,我会努力做好父亲的。”
江瑟抬头望向他,含笑道:“你是个好夫君,也会成为一个好父亲的。”
李霁眸色渐深,吻了吻她的双唇:嗯,不过,这个好父亲的代价有点儿大。
何贵妃的寝殿内没有一个宫婢内侍,何贵妃脂粉未施,头上也没有挽发髻。而她面前摆放着的也不是什么稀罕的物件,无非就是三样东西:尖刀、鸩酒,还有三尺白绫。宫中犯事嫔妃一向的死法。
她对面坐着的是刚宣布禅位的承武帝。
一向在宫中盛宠不衰的宠妃,最终落得这么个下场,不免让人有些唏嘘。
承武帝望了望几上的三样东西,轻声道:“横竖都难逃一死,选一样吧。”他能保住刘珽的命,而何贵妃的命他无能为力,不过也不想。走错了路子,总得付出代价。
何贵妃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几上的三样东西,开口道:“陛下仁慈,还能留我个全尸。”
“你还是这么执迷不悟。”承武帝暗暗叹了口气道。
何贵妃冷哼一声道:“你口口声声说疼爱阿珽,可是你什么都不肯给他!”
承武帝不再言语。他是疼爱刘珽不错,恰恰是因为疼爱他才未立他为太子。刘珽性子绵软,论其资质性情,远远比不过刘琚。如若立刘珽为太子,最终只会害了他。
承武帝咳了几声,低声吩咐道:“来人!”
钱公公好似早就知晓了承武帝吩咐他做什么似的,领着几个内侍进了殿内。
钱公公暗暗看了一眼面色煞白的何贵妃一眼,躬身道:“陛下,您有何吩咐?”
承武帝起身缓缓走向殿门口,扬手吩咐道:“时候不早了,动手吧。”
何贵妃瘫软在地,匍匐着爬向承武帝,“陛下,臣妾还不想死!陛下,您救救臣妾!”她还不想死,不想死。
承武帝充耳不闻,抬首示意钱公公动手,“鸩酒吧。”这样会死的好看一点儿,就当是为他殉葬好了。
片刻时候,殿内响起一阵何贵妃奋力挣扎的声响,渐渐地便没了声音。
钱公公上前探了探何贵妃的鼻息,回禀道:“陛下,人没了。”
“娘娘,贵妃娘娘刚刚暴毙身亡。”萧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回禀道。
萧皇后闻言连头都未抬起,仍是满脸笑意地逗弄着奶娘怀中的孩子。
“知道了,下去吧。”
那个女人最终还是把命给折腾没了。不过,萧皇后心中只是微微惊诧了片刻。那个跟她斗了大半辈子的女人死了,死了便是死了。她和何贵妃,谁都没有输,谁都也没有赢。
“把小殿下抱下去吧,转备好明日要穿的衣袍。”
“是,娘娘。”奶娘抱着早已熟睡的刘康朝萧皇后微微福身,旋即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明日就是刘琚的登基大典,一切都如她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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