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知觉懵懂的刚一苏醒，疼痛就随着全身的经脉蔓延开来。
还睁不开眼睛，但已经能听到远远近近的自言自语声。
“这仗已经打了三年了吧……”
打仗，三年，雪泽努力的寻找着自己熟悉的字眼。
骨骼清奇的少年将帅，浑然天成的武学奇才，出身魔教掌事、夜辰名门，从小他就是人人艳羡。
可是他总是记得，并且不断的梦到，他纯良亲善的姐姐，因为不忍心虐杀生食小动物而停止修炼伏神魔功，被作为夜辰魔教掌事之一的父亲亲手条挑断了手筋脚筋之后用花白的纱把自己吊在了房梁上。
全家人里，只有姐姐一人是真心的对他好，不因为他将来能成为夜辰的大将，不因为将来他可以封侯可以光耀门楣可以练成魔功甚至称雄天下，只因为他是她的弟弟，她爱他。
姐姐本来是个美丽的女子，吊死自己的时候只有十八岁，正准备和青梅竹马的男子成婚，可是那个男人抛弃了她，只因为她的善良，她坏了魔教代代相传的规矩。
雪泽使劲的睁了下眼睛，微弱的光顺着细小的缝隙投了进来，他看见了影影绰绰的一个人在动，又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他带着魔军四处征战也已经一年有余了，这一年里，除了杀人就是杀人，如今昭日泷涎皆有投降之意，他的心里反而空落落起来。
也许只有无尽的练功和杀人，才能让他的身心麻痹，才能让他死死的睡去，不再梦到姐姐伸长的舌头和青紫的脸。
“你醒了么？”
头顶上，说话声飘渺的传来，雪泽仿佛看到了淙淙水流从他头顶叮当而过。
他费力的又睁开眼睛。
少女的轮廓在他眼前逐渐清晰起来。
鹅黄的衣衫，乌黑的头发，瓷白的皮肤，明眸皓齿……
不会的，又做梦了，雪泽赶忙又闭上了眼睛，这不是姐姐么，她和姐姐好像啊。
“是不是太亮了，你等一下。”
冬巳说着，走到窗边拉上了窗帘。
“再试着睁下眼睛。”
声音好像带着一种蛊惑的魔力，雪泽不自觉的又睁开了眼睛。
冬巳高兴的舒了一口气。
不是姐姐，是和那时的姐姐年纪相仿的少女，虽然眉宇间有些神似，但她要比姐姐漂亮许多，精灵许多，雪泽叹了口气，心里竟是有些伤心了。
“多久了？”他虚弱的问。
“什么多久了？”冬巳疑惑的看着他，眼神里却尽是调皮可爱，“怎么一睁眼睛就问这么奇怪的问题，方才想了好多回答你的话，我都白想了。”
“从你找到我，我躺在这儿，到现在……”雪泽说着，用手臂支起身子，环顾四周，“是客栈么？”
“这位小客官可真聪明啊，一眼就知道了，”冬巳朗朗的笑了起来，伸出三根水葱样的手指，“三天。”
“什么，已经三天了！”雪泽大惊，挣扎着下地，差点一个趔趄摔在地上。
“你干什么，”冬巳赶忙扶住他，“年纪不小性子还挺倔，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情况么？”
雪泽抬头看着冬巳乌溜溜的大眼睛。
“你啊，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全身的经脉都乱了，尤其是心脏附近，已经出现了逆流，亏我还懂点医术，再晚一点发现你，让你被那些人捉了去，或者换别人救你，你都活不过来了，你是怎么搞的啊？”
“练功。”雪泽喃喃的说，他想起来了，当时他是得闻佽壤的梅林深处有一地阴阳同处，虽相克亦相生，极适修习一种级外的魔功心法，于是就寻到此地练功。走火入魔在魔教里倒是经常有的事儿，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走火入魔的时候。
“还真的是魔教啊，不教人点好的净教人怎么死，”冬巳小声嘟囔了一句，“跟小七一样，都知道有危险还乱练什么！”
“你知道我是魔教！”雪泽听到这话紧张起来，习惯性的杀人灭口让他本能的提起丹田之气，一口腥甜的鲜血猛的喷了出来。
冬巳先是皱着眉头看看他，接着掏出自己的丝巾给他拭去嘴角被单上的血。
“是不是偷偷运气了？”冬巳瞪了雪泽一眼。
“你是谁？”雪泽边咳边问。
“呃，现在大家都叫我锦瑟，”冬巳想了想，轻声说，“真的名字就不告诉你了。”
“为什么救我？不是已经知道我是魔教的人？”
“因为，”冬巳想起小七，心头一暖，“因为什么我不告诉你……再说你这么小，看起来又不像坏人，魔教不也是爹妈生的吗。”
“说我小，那你才多大？”雪泽毕竟是个孩子，竟然因为冬巳的话气不过，叫起真儿来。
“我今年十八了，不对，好像十九了，我也不知道，总之是比你大的！”冬巳撇了撇嘴。
“我都二十了！”雪泽不服气的说。
“骗谁呢，我看过你脖子上的长命牌了，明明只有十六岁……”
冬巳说着，拿起挂在床头的丝绒斗篷披在了身上。
“你要去哪？”雪泽有些着急的问。
“自然是回去了，我是烟花巷里的姑娘，天色晚了，要回去招待客人了。”冬巳倒是说得大方。
“你就在这里好好的休息，饭菜和药一会我让小二送上来，明天再来看你，不要乱动，乖乖躺在床上睡觉，不然啊，你就甭想恢复了。”
冬巳说完，开门走了出去。
“姐姐！”雪泽看着冬巳的背影，忽然叫出了声。
“嗯？”冬巳转头，愣愣的看着雪泽。
“你挺像我姐姐的。”雪泽说着，眼眶微微的红了起来。
“真的么，那你以后就叫我姐姐好了！”冬巳粲然一笑。
“谢谢你。”雪泽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用谢我，”冬巳说，想了想，又补了一句，“真的想谢，就谢小七好了。”
“小七？”雪泽疑惑的看着冬巳，好像她方才也提到了……
“这个，还是不能告诉你！”冬巳说着，竟是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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