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席地而坐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可萧重岚却欣赏不来。
“在你眼里,我要做的事,很好笑吧?”萧重岚问道。
他一开始就知道她的目的,知道她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却只是看着,什么都不说。
他知道查到最后,终会有这么一天的。
也许,他就是等着看她出丑,最后平反复仇成为一个大笑话?
洛迟砚微微叹气,修长的手指轻敲桌面,有点为难。萧重岚面上平静,可眼神明明白白。这真是冤枉了他。
要怪只能怪自己太过自负,以为可以隐瞒到底;又心慈手软,查到茱萸身份的时候,不想节外生枝,没有及时把这个婢女除掉。
“华阳,我只是希望你能安心嫁给我,做任何想做的事。”洛迟砚缓缓道。
萧重岚以为自己足够平静了,听他此时这么一句,禁不住笑一声,别开脸去。
到这种时候,他还想要顾左右而言他,拿这种话哄她!
自然,凭他的聪明,大概早就看出来她要破坏婚事,而他还偏偏摆出一副甘受算计的姿态,到此时便来卖好。
洛迟砚轻声笑道:“其实我知道,你再是心软不过,不会害我的。”
最重要的是,如果萧重岚不是心软,涂氏这一次必是要吃大亏,而涂氏带来的那几位小姐,只怕名声尽毁。
萧重岚瞪他一眼,冷冷道:“涂香兰她们都是无辜的弱女子,最多有些小儿女情思。却被那些所谓长辈逼迫利用,我要对付自然去对付仇人,害她们做什么?”
涂香兰本来就和自己的师兄青梅竹马,这桩亲事她爹原来也是默许的。偏偏涂氏在她爹面前不断蛊惑,让她爹也动了歪心思。
涂香兰的娘姜氏不满姑姐如此轻视自己的女儿,可也拗不过自己的丈夫。当年就是姜氏发现涂氏心思不正,当机立断把女儿接回涂家。
涂香兰主动与萧重岚联手,不仅陷害了萧重薇,还当着众人的面宣布了亲事。涂家那边早有姜氏定好了亲,涂氏再想破坏也不成了。
谭堇在这几个人里最理性冷静,就是原本有些心思,看到洛迟砚对萧重岚的态度,也歇了念头。
而叶七娘与宋如意,再有诸多情思,也只是养在深闺的小儿女,让她们做出暗通私情的事情,她们还没有这样的胆子。
萧重岚就是看得清楚,对她们也是同情多过厌烦。
她前身是有爹娘庇护,今生好歹也是一朝长公主,都曾有婚嫁的压力,又何况是她们?
她们对洛迟砚有几分少女情思,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又并没有为了一己之私做出什么伤害人的事情。
“所以你就宁可牺牲我做诱饵来对付张家?看来我在你眼里,竟还不如几个外人。”洛迟砚说着,重重叹了一口气。
萧重岚没心思与他玩笑,道:“太傅本就有风.流之名,就是事情超出了掌控,也不过是多一桩街头巷尾的艳闻罢了。那些女子,毁了她们名节就是断了她们性命,如何能比。”
这件事里,涂氏就是吃了个哑巴亏。有了这么一件事,洛家要脸面,至少这一段时间再不好打这样的主意。
至于萧重薇,萧重岚想到她,微微一顿。
萧重岚设计她,是想挑拨她与茱萸的联合,给顾家拿住张家把柄的机会。
顾中虽然谨慎,顾志焕老实,可顾凌言却是机敏的。当年姚菁怡被张家陷害打入冷宫的事,他们都是亲眼所见。
如果张家顺利送了一个女儿入宫,谁也不知道将来顾莹是否会重蹈萧重岚母亲的覆辙。顾凌言很快劝动了祖父,不仅为顾莹着想,也要为家族着想。
只是萧重岚没想到萧重薇到了如此地步。
萧重岚闭了闭眼睛。即使她再厌恶萧重薇,她也宁可萧重薇还是当年目中无人自尊敏.感的萧重薇,而不是现在这样的人。
萧重岚并不关心她后来如何,然而那些消息一样传入了她的耳朵里。
萧重薇被张家关了起来,却不是因为她杀了茱萸,而是因为她下毒谋害亲夫的事泄露了。
张羡充侥幸留得一命,却也落下了隐疾。张家恨她入骨,就是不能置她于死地,她余生的命运也一想可知了。
萧重岚抬眼看向洛迟砚。
洛迟砚好整以暇饮着茶,还细心将她茶盏中的温茶倒了,续上热的,见她看过来,春风一笑:“你说的是,是我之前想得不够周全。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想做什么只管去做,我都不会生气。”
萧重岚见他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要问的话也不想问了。
萧重岚不信萧重薇的事与他毫无关系。
就是茱萸的死,也应该有他下暗手。
萧重薇心思就是狠毒,只怕连刀都没有摸过。她那金钗的柄尖并不锐利,她力气也小,能刺得有多深?竟然伤重无治!
自己只能庆幸,从一开始她就与他联盟,而不是对手。不然,只怕早已生而复死,尸骨无存。
如今自己只能说是得了爹娘在天之灵庇佑,竟然入了他的眼,可谁知什么时候会翻脸无情?
只是想这些也无益。
他似乎是铁了心要娶自己。如今众人眼里,看到的都是他如何情深意重,自己是如何拿架子。
萧重岚眸光一闪,道:“不知那位安逸侯可怎么样了?”
洛迟砚微微怔了一怔,叹道:“你放心,我自会对你好。不要像那张羡充一样眠花宿柳夜不归家。”
萧重岚淡淡微笑道:“你像他也无妨。你只管放心,我也不会去做慢慢下毒的事。若是过不下去,咱们和离就是。天下之大,还有不能找到自在的地方吗?”
洛迟砚立刻沉下脸,沉声道:“胡说什么?还未成亲,什么过不下去和离的?”
她就这么巴不得和自己撇清?
萧重岚这一回的笑容真切多了:“你不是说怎样都不生气吗?何况,我说得如何不对?若是相看两厌,何不一拍两散各觅前程?难道像萧重薇那样,闹成生死仇敌才甘心吗?”
洛迟砚见她还要如此说,倾身将她手腕一抓,恼道:“闭嘴!谁说我们会相看两厌?你休想离开,除非我……”
他说了一半,也不知道除非什么,抓着她详细的手腕,皱了眉。
萧重岚挣不开,冷笑一声道:“你的意思,我可不能有自己的主意,只能等你厌烦了,不要我是不是?我爹就说过,这世上男子……”
萧重岚猛地咬住了唇。
这些日子煎熬折磨她的事实犹如潮水一般涌上来吞没了她。萧重岚心口疼痛,窒息得无法开口。
洛迟砚本来还暗暗欢喜,她肯和他斗嘴,看来是渐渐走出来了。
可是就在这一瞬间,她脸色刷地变得苍白,幽黑的眼睛迅速蒙上一层水雾,而她偏还要竭力睁大眼睛,阻止眼泪决堤而出。
洛迟砚再忍不住,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萧重岚拼尽所有力气忍着哭泣,此时只能任他搂入怀中。洛迟砚的衣襟遮住了她的脸,也遮住了她簌簌而下的眼泪。
很多事情,只是自己没有往这方面去想而已。当真相摆在面前,许多埋在心底的疑惑就都解开了。
爹逼她逃跑的时候,为她安排了那么多人手,却根本没有说过任何要她为他们伸冤报仇的话。而她那时只想到那是因为爹不希望她深陷危险。
冯慧贞做出毒杀先帝的事,可见对娘忠心耿耿,却在救出弟弟之后,干脆利落与她断了联系,远走高飞。
一桩桩事实摆在面前。
若不是先帝也对娘有所忌惮,抢先下手,他死后,这天下将会如何无法可知。
桃花细碎的花瓣落在她微微颤动的发上,洛迟砚轻轻拈起那些粉.嫩的花瓣,听着她压抑不住的饮泣之声,稍稍移动身体,让她靠得舒服一些。
良久,萧重岚微微一动,轻轻推开他,低着头擦了擦眼泪,默不作声转头看了洛迟砚一眼。
洛迟砚什么也没问,只将衣袖抚了抚。既不问她突然哭什么,也不问她方才口中说唤的“爹”指的谁。
他如此机敏,会觉察不出她的异样吗?
萧重岚不信,心中不安。可是,任他再是多疑,也想不到自己是重生的才对。
“你不必如此伤心。福寿长公主虽有谋反之心,想必永乐侯与兰陵郡主是不知情的。听说这许多年,他们父女都在外游历,很少回京。”洛迟砚轻道。
他还是不忍心看萧重岚这般煎熬。
她心中黑白分明,对她而言,最大的打击,只怕不是爹娘谋反,而是爹娘会有这样不义之举。
萧重岚怔了一怔,道:“……是,我听兰陵姐姐说,她爹曾说过: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这段日子,她前思后想,才能明白爹的一片苦心。也许所有人都会以为爹参与了谋反,却只有她确定,爹绝不是这样的人。
只不过,爹自赴罗网前就说过,要与娘同甘共苦。
他劝不得娘收手,却甘愿陪她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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