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花落尽,绿水清幽,罗保侧身看着站在身边的萧重岚。
而她回他一笑,转过脸去望着初夏景色,并不因他看出了她的处境而有丝毫窘迫。她只是倩然而立,甚至带着几分惬意赏景,仿佛她听到的不过是议论景色的几句闲话。
“南疆虽地处偏僻,然而四季都是如此青山绿水,你可愿意随我去看?”罗保脱口而出,他不知自己怎么就说了出来,只是这一说出来,便坚定了心意,不待萧重岚回答,又补充道,“有我在,你自可放心。”
萧重岚转过身来,凝视着这位南疆王子。他明亮的眼睛里,俱是真诚和爱怜之意。
罗保还怕她不放心,又道:“我是南疆王子,你若肯来,南疆便是你的家。”
无论是可怜她,或是真心爱慕她,在她不能有丝毫懈怠时,有这样一个人愿意为她送上依靠,送上这样的承诺,她都心怀感激。
若她还是曾经的兰陵郡主,或许,还能欣然接受这样一份热情。只可惜,今非昔比,她有许多的事情要做,她有许多的事情要想。唯独他说的这一样,是她不能选择的。
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萧重岚垂下眼眸,躬身谢道:“重岚还要多谢王子那日为我而出手相救。”
虽然救的不是她,可是这份情义已足够了。
“重岚又何尝不想纵马奔驰于青山绿水之间,只是,如今重岚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萧重岚说着,见罗保眼中微微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便莞尔一笑,“也许以后,重岚心事已了,再去南地拜访王子,也未为不可。”
罗保一愣,继而点了点头,开口笑道:“那我就恭候长公主了!”
他不料萧重岚这么快就拒绝了他的心意,竟不愿意多权衡一番。面上虽若无其事,心中竟比自己预料的还要失望。
罗保看向湖面,水中两人的倒影相对而立,如此刻二人一般静默。
他经不住又转头看去。萧重岚身影窈窕娇.小,柔如弱柳扶风,而微风起时,衣衫翩翩欲飞。令他想起陪珠惹闲逛时在画店所看到的《洛神图》,那画中仙子宛然与她正是一人。
他一时看得失神。萧重岚察觉有异,侧了侧身,他才醒悟,知道失礼,忙收敛心绪玩笑道:“长公主也想纵.情山水之间?你可会骑马?”
萧重岚微微一怔,不禁哑然失笑。
她还真忘了自己现在不比从前,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那是一定不会骑马的了。
正要再说话,忽有宫人来报,说是陛下和太后要到了。
“什么,洛太傅也来了?”萧重岚听着禀报,又是一愣。她可没请他,这人怎么如此厚脸皮,不请自来了?
因为路也不远,萧珏是陪着梁太后一路赏景走来。
洛迟砚徐徐跟在他们身后。垂柳依依,他远远就已看见站在水榭白玉雕栏边的萧重岚与罗保。
二人言笑晏晏。
梁太后也看到了,她向萧珏轻轻叹道:“可惜啊。原以为南疆之人粗俗鄙陋,这位王子却一表人才。他配岚儿,可说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若是他能留在咱们这儿就好了。”
萧珏偷偷看了看身后道洛太傅,无奈做了个鬼脸。太后不懂政事,就是与她说也说不通。
洛迟砚却一笑,拍掌道:“太后这个主意甚好,陛下不如建议就让南疆王子留下?”
梁太后虽不知政事,却也知道贵为王子,又可能是将来的南疆王,怎么可能留下呢?
萧重岚过来迎接太后与萧珏。见了洛迟砚,客气道:“洛先生能来,重岚深感荣幸。”
洛迟砚一笑:“是洛某失礼,不请自来,没有叨扰公主就好。”他脸上可没有丝毫失礼的不好意思。
萧重岚暗自腹诽,此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他竟然不怕珠惹也在,只怕就是另有所图。
果不其然,洛迟砚又道:“恰好上次还有一事不解,特来向长公主请教。”
他这意思很明白,就是来算账来了。
好在说过此话,宴席之上,他再没说任何扫兴之语,又道不曾有什么礼物可赠,便当庭吹笛一曲。
萧珏拊掌叫好,他跟从洛迟砚求学,也知道洛迟砚一管羌笛曲艺精湛,却很少有机会能欣赏到。
萧重岚却叹气,洛迟砚突然这么识趣,偏偏还有珠惹在,这不是又要撩动芳心,多情却被无情扰么。
再看坐在罗保身边的珠惹,目不转睛看着洛迟砚,目光盈盈如水。当着众人,萧重岚不好提醒她,只能暗自悬心。
洛迟砚银衫翠笛,如玉山立,吹奏一曲《杨柳枝》,笛声悠扬婉转,风起微澜,满园花香,一时间众人都沉醉于这样的美景妙曲之中。
洛迟砚抬眼看去,见那萧重岚虽是低头静坐,只眼神却时不时向罗保那边看去,不由暗暗皱眉。
待到宴席散尽,萧重岚送太后回去歇息,萧珏自然陪着一起,罗保与珠惹也要告辞。
洛迟砚却道:“洛某还请长公主借一步说话。”
看来今天不说个明白,洛迟砚是不会罢休了。萧重岚也不想与他拖延,便点点头。
萧重珊见着,忙道:“姐姐,我替你去送南疆王子和公主吧。”她说了又怕不妥,惴惴不安低下头。
萧重岚微微笑了笑,道:“那就多谢妹妹了。”
罗保看了一眼洛迟砚,又看了看萧重岚,点点头道:“改日再来拜访长公主。”说罢拉着魂不守舍的珠惹走了。
送走客人,萧重岚与洛迟砚各自归位就坐。
红氤奉上茶,也默默退到一边去了。
萧重岚见洛迟砚端着茶盏久久不语,似乎在等她先开口。她也不欲与他纠.缠,便道:“不知洛先生有何见教?”
“长公主可是对罗保王子有意?”
几乎同时,洛迟砚也开口。
萧重岚听他此话,不禁想笑,他和萧重薇竟然说过一样的话,看来还是挺有缘嘛。
不过竟被洛迟砚这样品性的人提醒,看来她是需要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了?
萧重岚道:“有劳洛太傅提醒,重岚必会谨言慎行。”
洛迟砚见她神色坦荡洒脱,倒不是有心事的样子,一哂:“不是就好。洛某只怕长公主忘了如今什么才是正事。”
洛迟砚见多了女子为情而乱了分寸,心性大变,误人误己。他们费心思将萧重岚扶持起来,若只是让她嫁到南疆去和亲,未免大材小用,因而自然要敲打一番。
萧重岚轻笑道:“重岚自然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洛太傅此番驾临,特意要说的就是这件事么?”她不生气,可也不喜欢洛迟砚这等阴阳怪气。
洛迟砚见她有些不悦,抚了抚衣袖,露出手腕上伤痕犹在的牙印,有一两处血痂还未掉,这才慢悠悠道:“恐怕不是。”
萧重岚一见,便也有些气弱。那一日罗保会去救她,自然还在她预料之内,却没想到洛迟砚会救她。
萧重岚虽这么想,可看他伸着手臂来讨债的模样,那抱歉的话就有些说不出口。最后还是躬了躬身,道:“重岚鲁莽,请洛先生勿怪。”
洛迟砚见她不情不愿致歉,洒然一笑。
萧重岚生得娇弱,偏说话干脆利落;若说行事周到稳重,却时常带着几分率性和意气。倒叫他总有些出乎意料,又看不透。这么一来却也有趣,他忍不住就想多试探几番。
洛迟砚慢条斯理放下袖子,回以一笑,道:“长公主不必多礼,是洛某多事才对,竟不知长公主善水。”
这就来了。
萧重岚知道这件事是混不过去的。萧重岚在冷宫时就是差点溺水而亡,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昏迷不醒,现在突然会游水,谁听说了也会怀疑不对劲吧?
萧重岚不敢大意,低声应道:“重岚会水,只可惜纵然如此,也差点死于非命。”她只能把事情推到张荣妃身上。她会水却差点溺死,可见是受了迫害了。
“原来如此。”洛迟砚笑着点点头,忽又发问,“长公主果然天资聪颖,想必此技艺是长公主在冷宫自学而成?”
这才是真正的问题。萧重岚如果会游泳也不奇怪,奇怪的是张荣妃严密监视着冷宫一举一动,这件事竟然能瞒得过去?退一步说,就是瞒得过去,又有谁会教她呢?
除了江南水乡,湖海之地以水为生的百姓,其余各处善水的人并不多,而女子之中又更少,民间如此,更何况是在宫中。
萧重岚神色凝重,似乎艰于启齿。
洛迟砚见她如此,眼神暗暗一深,却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耐心等待。看来今日他得不到答案誓不罢休。
萧重岚深吸一口气,似乎下了艰难决心才道:“重岚能侥幸存活,并非靠的自己,而是,有人庇佑。”
“什么人?”
萧重岚缓缓抬头,吐出一个身份:“福寿长公主之女,兰陵郡主。”
洛迟砚怔了怔,他再怎么也想不到会与这个人有关,或者说,这个人并不在他所思考范围之内。
“……你说的是永乐侯陈公之女陈诺?”洛迟砚要确认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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