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朱老太太叹息。这个可怜的孩子……

　　“老太太！您等等！”薛敬元追了上来，跟在他后面的，便是板着脸的杨管事。因为薛敬元，他现在对朱老太太非常的不满，阴沉沉的目光移到了她的身上，叫她心中不由得一颤。

　　这是个承受了太多重担的孩子！他没有自由选择的权力，更没有任性妄为的资格。

　　唉，一切都是命啊！朱老太太心想，看着陷入了痛苦纠结当中的薛敬元，她并不想要将他逼到墙角。她叹息着，说道：“我先走了……孩子你不要着急，我会想办法的，怎么也得缓过这一两天的时间。”

　　“就等你的好消息了！”她微笑着，一副胜券在握的信心样子，对薛敬元笑着说道。

　　然后，她便欲离开了。

　　“您等等！请您再给我一个机会！”薛敬元犹豫了半天的话，终于说出了口，“您等等我！也许我能够调出些时间来呢！”

　　“少爷，你调不出时间来，因为考验只剩下最后几个时辰，就要开始了……而你的资料，还有很多的没有整理好。”杨管事语气沉沉地说道。

　　薛敬元再度沉下了脸。

　　“好孩子，你放心，我会做到的，老婆子我一定尽我的全力帮你拖延……不管怎么说，一天也是一定能够做到的！”

　　虽然她其实一点信心也没有，可是，薛敬元现在面临着人生之中最大的选择，而他的人生，并不完全是他自己的。

　　朱老太太不愿意他为了一时间的冲动，而做下让他后悔一辈子的错误……怪到她头上没有关系，怪到眉娘头上就不好了。

　　所以，她不愿意他冲动。

　　薛敬元咬了咬牙，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背影慢慢地消失掉。他的全身好似失去了全部的力气，连肩膀都耷拉了下来。

　　半晌，他没有回头，问站在自己身后的杨管事道：“舅舅，我是第几个出场的？”

　　“你的表现最好，所以……你是第一个出场的。”杨管事的口气难得地和缓了些，“时间很紧，还是赶紧回去整理资料吧。”

　　薛敬元默默点头，回了房间。

　　杨管事也伸头向朱老太太远去的方向望去，良久，幽幽叹了口气——他又不是铁石心肠，孩子对那人家的姑娘上心，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说起来，那个姑娘也是一个好姑娘，如果没有现在的意外，他也是很愿意接纳她，让她成为家人的，可是……

　　薛敬元的身上，背负的，不止是他一个人的人生。所以，他们……有些事情，不得不硬着心肠，做出选择。

　　他跟在薛敬元的后面，也重新坐回到了那高高的账本前。

　　薛敬元一声不吭，埋头在资料里，拼命地翻看着，检查着，将一个一个的事情串起来，将一本一本的册子放起来……

　　杨管事几次抬头看他，看着他发狠的那个样子，明显地不正常，可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得埋下头，也跟他一般，拼命地发起狠来。

　　可是他知道，再怎么样发狠，他也抽不出足够的时间，去松江布庄那边一趟了。松江布庄在城西北角，而撷彩坊却在城东南处，几乎是整个偌大的京城的两个对角。并且，因为几处沦为了皇族的园林，导致能够直达的路已经只剩下一条不算大的小径。

　　而如果绕道的话，那就更麻烦了，路程也要远很多。

　　两个人在沉默着，拼命地忙活着。突然间，薛敬元抬头，盯着杨管事半晌，问道：“还请麻烦舅舅一件事。”

　　“什么事？”杨管事悚然一惊，以为他要做出什么不负责任的选择来，心里在急转，想着要用什么样的话语来劝服他。

　　“这些资料，我挑着重要的，都已经整理好了……还有一些不算太重要的，请舅舅帮我整理好。”

　　杨管事没有想到他提出来的，竟然是这样一个要求。他望望外面的天色，叹了口气，说道：“可是就算这样……时间也来不及了。”

　　薛敬元咬着牙说道：“我算过了，我们一共是三个人，若将我放到最后面，那还有一个半时辰的时间……我要是路上快些，还是来得及的！”

　　杨管事的脸黑了：“可是你就是第一个！你的成绩最好，为什么要将第一个让给别人！要是最后他们真选择了第一个，你之前的一切努力岂不是白费！你家里几代人的殷切希望，岂不是都得落空！”

　　“这只是考验的顺序，并不是最后结果的顺序。”薛敬元安慰他道，“舅舅你放心，我一定能够做到的！”

　　听着他从方才起，就一直叫着舅舅，杨管事也终于明白了他的用意。长叹一声，说道：“好……我就帮你这一次。可是你要跟我保证，时间一到，必须回来！不然……我也没有脸回去见你家人了，这把老骨头，就交到你手里就是！”

　　薛敬元匆匆离去。走到门口，又回头，郑重向杨管事行了一礼，严肃说道：“舅舅你尽管放心！我一定会按时回来的！一个半时辰！你等我！”

　　杨管事的目光悲伤而绝望。很久很久，他才埋头，继续工作起来。

　　薛敬元为了省时间，连撷彩坊的马车都等不及了，来到了街上，直接叫了辆在路边等差事的马车，也顾不得这马车又破又旧了，一边上车，一边就吩咐他去松江布庄。

　　“公子，那里可远啊！”那车夫嘻笑着，搭讪起来，“咱们走哪条道啊？”

　　“最近的道。”薛敬元心急如焚，压低声音说道。

　　“好嘞！您且等着吧！要是觉得闷，就在车里歪一会儿……到了我再叫你！”

　　薛敬元哪里歪得下？他不时地掀开车帘子瞧着，只恨马儿没有长出八条腿来，跑得还是不够快；又或者要长出翅膀来才好呢，这样，它飞上天了，就能绕过那些房子院墙，直接飞到松江布庄了。

　　可是看着看着，他还是发现了不对劲。

　　“怎么人这么多？”他敏锐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不成？”

　　“哦，没有什么大事嘛，就是今天是吉日嘛，成亲的人多，客官你是不知道，这条街前面有块大石头，鼎鼎大名的，叫状元石的嘛，成亲的人都要绕到这边来撞一撞的嘛……”

　　车夫絮絮叨叨地说着，薛敬元心中焦急，哪里听得进他这么多废话？只是掀着车帘，焦虑地向前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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