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路娘子还糊里糊涂的，不过太太问，她就回答了：“回太太，有的有的。隔壁的庄子里有个兽医，乡下人命贱，请不起城里的大夫看病，也会请他看的。”

　　兽医！水晶恨得不行，垂在身畔的双手紧紧地捏起了拳头。

　　张太太却是乐了。这个路娘子真是个妙人儿！她怎么就这么合自己的心意呢！

　　请个兽医给苏眉看病？哎呦哎呦，越是太妙不过了！哈哈哗哗，不知道等这个药罐子清醒过来，知道给自己看病的人是兽医，会不会活活气死？

　　“兽医？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也只能先这么凑合了。”张太太一脸夸张的表情，快声说道，“王庄头呢？王庄头，快点去请那个大夫来！眉娘情况有些不好！不要再拖延！”

　　“哪个大夫？”才进房间的王庄头一头雾水的问道。这附近哪有什么大夫啊！

　　“就是那个平常给牲口看病的兽医。”张太太简直是要哈哈哈哈地笑出声来了。今天这一趟来得真是值啊，看到了药罐子那样的一双手；拿冻疮膏给她擦疙瘩，结果她抽昏迷了；还有现在，请个兽医来给她看病……

　　哎呀哎呀，真是充实的一天！

　　到现在，她觉得自己一路上来，被马车颠的那个难受劲，都是物有所值了。

　　王庄头听到张太太让他请兽医，顿时一愣。那个兽医虽然也看人，但是毕竟人不是兽。所以像他这样有点身份的人，平常生病了，都是去京城里找真正的大夫看的。

　　没有想到，太太竟然让找兽医？什么病那么急？

　　“快点！苏姑娘病得厉害了！没有看到她的丫头在这里哭成什么样子了！再不请来，都要哭死在这里了！”路娘子拿手捅了王庄头腰眼一下。

　　水晶木然着脸，又重重地磕了个头。

　　“啊？”原来是给那个灯芯客看病啊！王庄头了然，赶紧去了。

　　大夫请了来，水晶领着他去自家住的那个破院子。

　　有这样的热闹好戏看，张太太兴致勃勃跟了去，王庄头自然也是要跟着去的，后面是更兴高采烈的路娘子、翠花还有丁香。

　　倒好像他们不是去看重病患者，而是去看猴把戏。

　　牛大夫平常看得最多的活物就是牛。偶尔也看看马。人也看过，却只限于那些家里贫寒、无力进城看病的精空的人家。

　　今天却叫他来看个从城里来的小姐？牛大夫感觉到了非常的滑稽，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尤其是他身后那一堆欢欢喜喜的人，叫他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眉娘，眉娘。”来到房间门口，牛大夫迟疑了下，还是跟在水晶的身后走了进来。

　　而张太太一马当先，跟着他走了进来。后面的几个人，也是半点也没有迟疑，一起涌了进来。

　　水晶轻轻地在帐子外面唤了苏眉几声，却没有听到里面的任何动静。

　　水晶苦着脸，将眉娘那只长满了红色疙瘩的手从帐子里面拿了出来，又垫上了一块干净的手帕，这才叫牛大夫来把脉。

　　牛大夫从那只手才拿出帐子，就皱眉看着。

　　现在见水晶叫他把脉，他连连摆手：“我不会把脉。”他一个看牛马病症的人，把什么脉啊？难道牛与马有脉可把？

　　水晶一愣，问道：“不会把脉？那你要如何看病？”

　　“把手帕拿开。”原本牛大夫还想要水晶将帐子也解开，让他见见人的。给牲口看病，跟给人看病不同，不能问，问了也白问。所以他一向都是自己看，看毛，看眼，看鼻子，看嘴，看嘴里的牙齿、舌头、喉头……

　　但是眼前这个少女已经够可怜了。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从一个城里的小姐沦落到生病了只能请自己这个兽医……他叹了口气，退而求其次地说道：“我看看手就好。”

　　水晶的脸色顿时煞白。养在深闺的少女，怎么能随便叫人摸了手去？这清白可怎么办？

　　“水晶，你可要搞清楚轻重。”张太太见水晶不乐意，用重话压她道，“刚才你求我的时候，都说过什么，自己还记得吗？现在你不肯叫大夫相看，那是不是一切后果由你来负责？”

　　水晶咬着牙，下狠心道：“请大夫相看。”她拿走了手帕。

　　牛大夫叹了口气，仔细地观察起这只手来。刚才他看着这只手，就觉得非常的奇怪，这些红色的疙瘩，怎么这么眼熟？

　　本来他为了这位可怜的小姐的清白，只打算就这样看着的。可是看着看着，他却不由自主地拿起了这只手，仔细地观察起来，越凑越近……

　　这下可好，不止破相了，连清白都没有了。张太太站在一旁看着，心底非常的快意。

　　这次，苏眉再也没有办法翻身了！就算是婆婆现在就过来，现在就站在她的眼前，也救不得她最心爱的孙女了！

　　这婚事她是退定了！

　　而已经病成这个样子的药罐子，本来这桩婚事就是她生命中最后的支柱。只要婚事一退，她就再也没有活下来的心气了吧？

　　只怕马上就会死。

　　张太太还是很了解苏眉的。上辈子的苏眉，除了蒋瑛，除了这桩婚事，再无寄托。所以当赵雪跑到她面前来炫耀她从华衣坊买来的华丽嫁衣，她就气得吐血病倒。

　　第二天听着那隐隐约约传来的喜乐，她就彻底地气死了。

　　可是这辈子的苏眉，已经变了，再也不是上辈子那般，软弱无能，整个人活着，没有一点的目标。

　　这辈子，她根本就不在意这桩婚事。

　　张太太正喜滋滋地想着，突然那个大夫一声惊叫：“不好！麻风！”

　　“什么？”张太太愣了一愣，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地问了声。

　　“这是麻风病啊！”牛大夫惨叫一声，拨腿就向外跑。

　　“喂，你干嘛！钱还没有拿呢！”丁香赶紧叫住他。这大夫怎么回事啊，怎么连是什么病都不说清楚就跑？

　　“不要钱了！我不要钱！你们也快些跑吧！”牛大夫说着，一溜烟地就向外跑。

　　“拦住他！问清楚，到底是什么病！”张太太板着脸，下令道。

　　王庄头追了上去，逮住牛大夫，掐着他脖子过来了。

　　“放开我！放开我！”牛大夫异常地惊恐，越接近这里，就挣扎得越厉害，“你们这些蠢货！放开我！我还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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