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明明知道我的处境，却还是这样过分地对待我，现在又来提出这样更过分的要求，你们把我当成什么？所以抱歉，你的许大哥，我永远不会帮他。”说完，苏眉便拉着身边早已经呆掉的珍珠离开。

　　陈少元呆呆地站在原地，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他就这样站着，一直到阳光彻底从他的脸上消失，他才悠悠叹了口气：“许大哥，人也许你是找对了……可是我怎么觉得，你做错了事呢？”

　　回到松江布庄，面对胡掌柜那期待的眼神，苏眉沉着脸，慢慢地摇了摇头。

　　胡掌柜心一下子掉到了万丈深渊里，可是他还是强笑着，安慰苏眉道：“眉娘，不要紧，没有找到人是吧？像他们那样的大人物，难找一点，那是很正常的，都说‘贵人多忘事’嘛！明天我陪你去，咱们多等等，多找几回，一定能够找到他们的……”

　　“不是，眉娘找到那个人了。”珍珠忍不住开口说道，“可是，他拒绝了。”

　　“怎么回事，不是说了咱们拿着衣裳去，他就合作的吗？”胡掌柜不敢相信地叫喊了起来。

　　开松江布庄，对苏眉是一场的赌博，可是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是？

　　他当然也是希望苏眉能够成功的。他可以不在乎家中老妻与儿女的抱怨，可是他却不想看到苏眉因受到打击而消沉下去的脸。

　　“他开的价格高离谱了，我不想答应。”苏眉强笑道，“这已经不是亏本与赚钱的事了，而是……”

　　“眉娘不打紧，华衣坊谈不拢，咱们再找其余几家。嗯，撷彩坊也不错，虽然他们从来不与外面合作的，不过去试试总是无妨。我也听说，擷彩坊的新东家，年轻气盛，挺有想法的……”

　　他扳着指头数起来：“京城里别的东西可能不多，可是绸缎庄却是到处都是，谁叫这里有钱人多，贵人多？像那个云英坊、衣想容、月华阁……”

　　他数一家，珍珠的脸就更沉下去一些。

　　胡掌柜数到的这些店，她与眉娘今天一天，?好几家都走过了。

　　全部都拒绝了他们。

　　“胡叔，我有些累，想先去休息休息，这些事，咱们明天再讨论。”苏眉是真的累了，不止是身体上的累，更加是心理上的、精神上的疲累。

　　这种累，让人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半点精神都提不起来。

　　胡掌柜还数得高兴，听到苏眉这话顿时一愣，马上醒悟过来，拍了拍自己脑袋，笑着说道：“哎呀，我这脑子！好好好，眉娘你赶紧回屋去休息，我去打热水……”

　　“不用不用，胡掌柜你也辛苦一天了，我去打就好，我年轻有力气……”珍珠赶紧拦住了他。

　　回到房间里，苏眉呆呆地坐着，看着眼前跳动的烛火。

　　烛光突然一跳，轻轻一声“噼啪”，炸了开来。

　　珍珠拎着铫热水进来，赶紧放下铫，从柜里摸出把小剪子来，仔细将过长的烛芯剪掉一截，说道：“眉娘，这烛芯都长太长了，不剪掉就总是炸……”

　　她是没话找话说，想要逗苏眉开心。

　　苏眉果然很给面子，咧嘴冲她一笑。然而她不笑还好，她这一笑，却叫珍珠一下子就哭了起来：“眉娘，你别笑……你要心里难受，你就哭吧，哭出来心里就舒服了，别什么都憋在心里，会憋出病来的……”

　　“不，我不哭，我永远也不会再哭一声，再流一滴眼泪。”苏眉淡淡地说道，“我所有的眼泪，早在上辈子都流光了，这辈子，已经没有一滴眼泪，想流也流不出来了。”

　　她这话，珍珠完全听不懂。

　　可是这话却是那么的悲伤，眉娘明明心里那么的苦，可是她却努力地笑着笑着……

　　努力地扯着嘴角，眯起眼睛，想要露出最最美丽最最开心的笑容来……

　　珍珠“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眉娘，你不能哭，不要紧，我替你哭，我替你流泪，你不要再笑了……你心里好受些了吗……”

　　苏眉一下子就用力抱住了珍珠：“好多了，我好多了，谢谢你珍珠，我心里好受多了……”

　　她紧紧地抱着珍珠，珍珠的眼泪滚滚而下，烫到了她衣裳底下的肌肤。

　　可是她仍然没有一滴眼泪。她的眼眶是干干的，涩涩的，痒痒的——就是没有那酸酸的能够让人流下眼泪的感觉。

　　她高高抬起头，看向外面那轮清冷而孤单的弯月。瞪得眼框都痛了，可是眼里仍然是干干的，没有一滴泪。

　　她已经失去流泪的能力了。

　　第二日，继续努力。苏眉婉谢了胡掌柜要帮她的好意，再次带着珍珠上路了。

　　珍珠身上穿着新式印染花布做出来的新衣，在街上招摇过市。

　　这也是苏眉一晚上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新办法。

　　这也是她最后的办法。

　　果然，她们这样子行走在路上，果然引进了无数人的注意。很多在外面行走的小姑娘小媳妇，看着珍珠身上那漂亮、华丽、绚烂的花布制出来的华丽繁琐的宫装新衣，眼睛都快瞪出框了，什么也顾不得了，只顾盯着看。

　　甚至她们走到哪里，她们就跟到哪里。

　　苏眉带着珍珠走进了一家路边一个规模中等的布庄。

　　“客官，你们想要看什么面料，我们这里有最好的松江棉布，也有最最绚丽的蜀锦，还有……”小伙计飞快地奔过来招呼，双眼却是好奇地在珍珠的身上转来转去。

　　这是什么面料，怎么他从来没有见过？甚至闻所未闻？

　　“小伙计，我有一桩大生意想要与你们掌柜谈。”苏眉对小伙计说道。

　　小伙计一头雾水去寻掌柜，掌柜向这边看过来，先看到衣着华丽无比的珍珠，眼中尽是疑惑之色。

　　然后他的视线转移到了苏眉的身上。

　　顿时脸色大变，连忙大力挥手。

　　听不到他对小伙计说了什么，只见小伙计迅速跑了过来，一脸为难地向苏眉说道：“这位客官，不好意思，请你们离开吧，小店本小利微，恕无力接待……”

　　珍珠脸上早已经是波澜不惊。

　　而苏眉更是转身就走。

　　门口已经堵了一堆的年轻女人，本来见她们进了店里，有大胆的跟着进了，剩下胆小的，却等在门外面。

　　见到她们出来，顿时欢呼一声，就跟了上去。

　　而进了店的，在店里随意扫了圈，鄙夷地摇摇头，也迅速地跟了上去。

　　“掌柜，那衣裳挺漂亮的，要是能够进货，肯定好卖……”小伙计好奇地问掌柜道。

　　“我当然也知道好看，只是咱们做不到啊！”掌柜地唉声叹气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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