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十吃其实不难，所以就算是王妃，也并没有阻止苏眉的提议——而且在她看来，自己的这个厨娘，那是当年出嫁的时候从刘家带出来的，极极能干的人，这九个菜，并没有什么值得她操心的。

　　但是，苏眉的陷阱，其实不是“十吃”，而是在“一鸡”。这碗炒鸡虽然并没有占多少材料，但是真正要命的地方在于，鸡的很多材料，已经都没有了。

　　鸡爪与鸡翅这些东西到是还在，可是鸡胸、鸡腿已经都炒了；更不用说鸡肝、鸡胗、鸡肠这些小东西了。会吃不会吃，其实看的就是这些细节。

　　像王府这样的人家，吃个鸡那是寻常事，自然并不会将这些零碎的内脏看在眼里。可是只有真正的吃货才会明白，其实这些东西，才是一只鸡的精华所在。一个人吃鱼只会吃鱼背，吃鸡只会吃鸡胸鸡腿，吃猪肉只会吃猪里脊……的人，这完全没有资格自称吃货的。

　　而一般擅做菜的人，更擅吃。所以刘王妃的这个厨娘，自然也是一个极老道的吃货。所以，她每次给王爷王妃做鸡，鸡胸、鸡腿做好了送上去，而鸡肝鸡胗鸡肠鸡血这些东西……全部都细细地整理好，做好了自己下饭了。

　　比那只有傻肉的鸡胸鸡腿可是好吃太多了！

　　苏眉自己家境并不差，而且又是一个真正的吃货，又在蒋家呆了三年，这样的小把戏，心知肚明。于是她才提出这样的一个要求来。

　　果然不出她所料，她的这个要求传下去，那个厨娘顿时就傻了眼。东西都已经吃下了肚了，她还怎么变出来？

　　不过好在王府里材料齐全，备用的活鸡也还有好几只。她提起菜刀烧好鸡，架上锅准备烧开水，却不料水晶过来了，说是秉着世子妃的意思，要看着她做那个一鸡十吃。

　　厨娘顿时有些傻了眼。幸好她牙口不好，鸡爪与鸡翅几样要费力啃的倒还在。于是一边慢慢腾腾地收拾着做东西，一边想着怎么才能将自己已经吃完了的东西糊弄出来。

　　饭桌上，苏眉仍然不动声色，时间一长，王妃却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毕竟是积年的老狐狸，虽然苏眉并没有露出她的真正打算出来，可是她却已经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当。她向王爷望了眼，又回头看着苏眉，笑着说道：“什么一鸡十吃……那些鸡胗鸡肠的，都是些什么东西，还有鸡爪鸡翅……那上面连肉都没有，要怎么吃？不如还是算了。眉娘，这个厨娘不知好歹，不如你换个。我这里有好些厨娘，都是很能干的。这个厨娘是我当年从刘家带来的陪嫁，可能确实是叫我惯坏了……”

　　苏眉笑着说道：“母亲，您这可错了……不会您这么多年都从来没有吃过鸡胗鸡肠这些吧？其实啊，这些东西，才是真正好吃的。您若不信，可以将这个厨娘叫来问问，她自己平常做鸡，最喜欢吃的是哪些部位……”

　　“不过是些没钱的穷人，吃不起鸡，才会吃的那些地方，果然是出身低贱，吃的东西也低贱……”小段氏鄙夷地开口了。

　　王妃听得她这么一说，心中就知道要糟。

　　果然，王爷听着这话就很不高兴了，板起了脸，可是这个小段氏才进门，又是深得现在太后宠信的长公主的独女，他也不得不给她几分面子，言语温和地说道：“这话是怎么吃的？什么东西叫低贱？”

　　小段氏脸色一滞，没有想到自己刺苏眉，却反遭公公训斥了。虽然王爷的语气已经极力地控制了，可是小段氏仍然气得脸色通红。

　　苏眉却好像没有看到小段氏的表情一般，掏出帕子擦了擦嘴，淡淡笑道：“低贱的食物？什么低贱？当年太祖兴兵不利断粮于陈，有农妇赠米糠一斗，太祖与众部下因此得活……这其中，似乎也有咱们昭阳王府的先祖……父亲，儿媳记得有没有错？”苏眉偏头看向王爷。

　　王爷最自豪的便是祖上曾与太祖一起浴血奋战的事迹。当年建立新朝后的那么多勋贵，一直流传到现在，富贵仍然长盛不堕的，加上昭阳王府，也不过只有两三家了。而且，还以昭阳王府为首。

　　所以现在听得儿媳说起这事，他顿时就高兴极了，手指捏着胡子，得意地眯起了眼睛，点头赞道：“是呀，当年……多亏了那一斗米糠！”

　　小段氏嘲笑鸡肠鸡肝是贱食，而王爷却大赞米糠……这不止是打了小段氏的脸，连王妃的脸，一时间也不怎么好看了。她不由得目光阴沉地向苏眉望过来，心中暗忖，自己是不是看错人了？以为这是一只猪，其实只是一个扮成的猪，闷在那里打算吃老虎？

　　“所以我听说，现在宫里也还有这风俗呢，每年的雨水，当年太祖皇上断粮的那天，都要清肠胃，只有一碗米糠可用。”苏眉却摆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一边说着，一边拿下巴去戳小段氏，“段氏是长公主的独女，这个习俗，应该是知道的吧？”

　　怎么不知道！所以那天她从来不在雨水那天进宫！小段氏恨得牙齿咬得咯咯响。

　　但是王妃看着苏眉的表现，却反而松了口气。原来自己多虑了，不过就是个草包，不知道今天这事，怎么就叫她撞上了。

　　真正聪明的人，凡事就不会做得太过——过则不及。

　　王妃想着，悄悄往王爷面上瞅了一眼。果然，原本王爷觉得今天的苏眉受了些小委屈，而在两个媳妇里面微微偏向她的——但是现在，也觉得她有些过了分了，已经微微地拧起了眉头。

　　不知道见好就收的蠢货！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王妃！王妃！”这边饭桌上正一片诡异的气氛涌动着，院子里响起了大声的呼喊声，“求求王妃垂怜！那个鸡，奴婢真的做不出来！”

　　在所有人愕然的目光中，一个蓬头垢面的厨娘，哭哭啼啼地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俏脸含煞的水晶。不过水晶一直紧紧抿着嘴，什么也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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