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瑾宫,握瑜殿。满殿衣香鬓影,如花美眷。恒聿这一年轻男子的出现,惹得群花骚动。或有年轻的妃嫔迎上来,含笑问一句:“驸马爷这是来看望姨母?”
这些妃嫔美人俱是依附贵妃生存,今日皇室大宴,贵妃未入席,她们自然不敢逾越先行,故而聚拢在握瑜殿内,恭候贵妃的凤驾。
“驸马爷等一等,奴婢去通传一声,贵妃娘娘正在内殿更衣。”宫女恭敬地请恒聿稍后,实则连她也觉得,驸马突然出现在这么多妃嫔美人面前,实在是大大地不妥,如此急躁唐突,也不似驸马平日的行为。
须臾,那宫女折返回来,请恒聿入殿,亦高声传了贵妃的话,让本有些熙攘的握瑜殿瞬时安静。
恒聿只管一路往里走,根本没去理会那宫女与妃嫔们说了什么话,待至姨母面前,却见母亲与长姊都在左右。
“聿儿,出什么事了,这样着急地来见贵妃?”江玉娇一脸不解。
江玉娴看着镜子里的外甥女为自己插上一支镶东珠的景泰蓝发簪,摇了摇头自己取下,另挑了一支翠玉发簪给恒嫦,恒嫦小心翼翼地替姨母将其簪在倭堕髻的尾端,见姨母满意地点了点头,方才转来看弟弟。
正要开口说话,姨母那里已闲闲地说起:“方听说皇后那里召见了容夫人,心说怎么不见你来,果然……聿儿啊,你这点心思,难道就藏不住一点半点?”
江玉娇奇道:“何时的事情,我与嫦儿怎未听宫女提到。”
“姐姐真是,我若连坤宁宫那里来往什么人都无法得知,怀瑾宫里能有这幅景象十几年?”江玉娴不屑地一笑,转身来看着外甥,“说吧,怎么了?”
恒聿已退无可退,也不管在母亲和长姊面前说这些是否妥当,硬着头皮道:“来,是想请姨母去一趟坤宁宫,看看……看看她们好不好,若可以,请您顺便把小未接出来。”
“小未?哪一个小未?”江玉娴厉声质问,“那一日你如何向我保证的?”
“聿儿,你怎么又操心未丫头的事,她如今可是容家的夫人,与我们恒家再没有关系了,你这样,叫娘如何放心?那一日不是……唉……”江玉娇大叹,她若能劝得动儿子,又岂会有今日。
“三弟,这不是你的行事作风啊。”恒嫦附和着叹一声,心里却有另一番心思。
恒聿面不改色,镇定地看着这三个女人:“娘娘,仅此一次,外甥就求您这一次。”说罢,单膝跪地,似乎江玉娴若不答应,他便要长跪。
“糊涂!”江玉娴冷声喝道,“枉你被朝臣们夸赞年少有为、智慧睿智,竟为了儿女情长迷了心智。”她忽而转来问恒嫦:“嫦儿你告诉我,此刻我要是带人风风火火地冲去坤宁宫带出佟未,你若是事后知道,作何感想。”
恒嫦愣了愣,亦打了微颤,很快定下心思来,认真地回答:“孩儿会认为,佟未大概做了什么冒犯皇后的事情,您因担心她受到皇后责难而出手相助。”
“那佟未为何会冒犯皇后?”江玉娴继续冷声问。
恒嫦咽了咽口水,诺诺地答:“皇后深居后宫,佟未长在宫外,嫁在杭城,与皇后从无往来,本不该有冲突或矛盾,若一定要论……那、那只有德恩公主这里,而公主这里……终究还是三弟这里,如此,才能与佟未……”
“听见了?”江玉娴已不等外甥女说完话,纤指直逼恒聿的额头,“你听见了没有?”
“娘娘消消气,别为了这个混帐东西气坏了身子。”江玉娇来扶着妹妹,另呵斥儿子,“还不快向娘娘认错?聿儿啊,你何以这般糊涂?”
江玉娴却继续说道:“聿儿,就算全皇宫的人都猜不到这一点,可皇后是傻子吗?她会不明白自己与佟未处于怎样一个对立的位置?她这个做娘的,会看不透女儿的心思?德恩负气回宫不是一天两天,这么久的日子,傻子也能看穿了。”
“三弟,快认错,走吧。”恒嫦上来劝,拉了拉弟弟的衣袖,“娘娘绝不会去的,你不要僵持在这里了,殿外那么多妃嫔在,难道要叫人看笑话?”
“时辰差不多了,他若要跪着,由他去,我们准备去太妃的殿阁。”江玉娴冷冷地甩下这句话,随即喊回恒嫦,让她服侍自己穿戴衣袍。
江玉娇插不上手,悄然退来儿子身边,轻声道:“娘娘这里是行不通了,聿儿,你听娘一句话,你若真的为未丫头好,类似的事情实在不该再发生,若不然,到头来痛苦的又何止你一个。没有不透风的墙,难道你真的要逼急了德恩不成?皇后为什么会召见与她毫无瓜葛的未丫头?这已经是对你的警示,儿子啊……再这样下去,逼急的,可就不止德恩一个了!当初你表现得那么好,早知有今日,不如当初……”
“不如当初如何?”恒聿哑然而笑,笑得那么苦涩,他缓缓地站起来,返身要离开,嘴角漏出极轻的一句话,“是悔不当初……”
看着儿子的身影离开内殿,耳旁只听妹妹那冰冷无情的话语响起:“姐姐,刚才你那一句话很对。不是我狠心,我不能让一个小小的佟未毁了我多年的心血,谁也不可以。即便错不在她,却也怨不得我。”
江玉娇由心一颤,嘴上敷衍着应了。回眸的时候,她似乎看到长女嘴角有几分冷笑,不禁心生厌恶。
坤宁宫里,宫女入殿来对坐在皇后面前的德恩道:“公主,听说瑜贵妃已去太妃殿请太妃娘娘了,您是不是也要动身?”
德恩点头,转而来温柔地问母亲:“母后还是不出席吗?让儿臣搀扶您也好。”
蒋皇后温和慈祥地笑:“众妃和朝臣们都习惯不见我了,你去吧,瑜母妃会安排妥当的。今日一早你瑜母妃就已来请过我,我这里怕吵闹,又坐不动,就不去凑热闹。这么多年都是这样,你这孩子,总不忘记问一问母后。”说罢对宫女们道,“快来人,替公主整一整仪容,我们霖儿如今越来越漂亮了。”
德恩含笑起身,娇嗔着问一句:“比起刚才的容夫人呢?”
“有过之而无不及,你们差着年岁呢,将来我霖儿有了身孕,一定更美。”蒋皇后笑着,亦起身来,亲手扶一扶女儿的发髻。
这边厢温暖一室的母女亲情,那边厢,佟未却在寒风里跟着一名内侍缓缓走在前往宴会所在殿阁的道路上。原来那一顶暖轿是公主的,眼下备着公主要用,内侍们就只能委屈佟未步行。
寒风辣辣地刮在脸上,胭脂的绯红也掩不住脸色一阵阵的泛白。
“未儿。”一阵熟悉的声音在前方响起来,佟未抬眸去看,正是二嫂高仪琳带着几个侍女立在风里。
“啊,既然有人来接夫人,奴才就不送了。”那内侍笑了一声,也不等佟未回答,便匆匆走了。
高仪琳疾步过来,扶着小姑子关切地问:“怎么样,没事吧,这么远的路你走过来的?来来来……”高仪琳招呼自己的侍女,匆匆将一只手炉塞到了小姑子的怀里,又有侍女将一件大氅裹在了佟未的身上。
“妹夫他担心死你了,可他是男子不能随便在宫内行走,又怕人多扎眼,所以只我过来等你。未儿,你没事吧。”高仪琳迭声询问,关切之态溢于言表。
佟未的委屈一股脑儿涌出来,眼睛瞬时就朦胧了,可心里有觉得很甜很温暖,她有疼惜自己的丈夫,有疼惜自己的父母兄嫂,她拥有世间太多的幸福,这一点点委屈,又算什么?
“怎么哭了?傻丫头,一会儿到妹夫面前可不许哭呀,你可知道他多担心?”高仪琳笑着宽慰小姑子,扶着她慢慢地往回走,“若不是爹爹实在看不下去了,也不会叫我来接你。妹夫在那里坐立不安,脸都急白了。”
“二嫂。”佟未柔柔地唤了一声,“你觉不觉得相公他疼我,比二哥疼你更甚?”
高仪琳爽朗地笑起来,“你二哥待我也好呀。”却还是颇感慨地笑道,“虽然嘴上不愿承认,可心里是明白的。未儿,看你嫁得如此好的夫婿,你知道家人有多欣慰么?你哥哥那日还跟我感叹他的宝贝妹妹福气好呢。”
佟未的眼睛里还含着泪水,可却坚定而幸福地对嫂子说:“是呀,所以不管会遇到什么困难,我都要守住这份幸福。”
“嫂子和哥哥,还有爹娘都会帮你。”高仪琳说着,忍不住也红了眼圈。这一来一去闹得什么文章,她又怎会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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