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是允湛一人独坐,他只应了一声,便让恒聿去告诉妻子这个消息。当恒嫦得知容许已经到达时,只隔着帘子对弟弟说了“言词谨慎”四个字。
恒聿在车外默声不语,他明白召唤容许来,虽是永嘉王的意思,实则是姐姐在背后使的心思。她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阻止自己去杭城,而姐姐却不知道,自己根本没打算见佟未,只是觉得多走一些路,可以离她更进一些。
当然他也很清楚,这么做只是单方面的臆想,纯粹的徒劳。
再转身往去路看,容许已策马至仪仗前,并翻身下马正往允湛、允澄所坐的车辇过去。自己旋即也下了马,快步赶上前。
“大哥!”恒聿先抱拳而上。
乍见恒聿,容许大大地一怔,刚要开口喊他,突然想起恒聿如今的身份,于是也抱拳,神色平静,语气恭敬,“驸马爷!”
恒聿哂然,只是有些无奈,走了两步上来扶容许的肩膀,“我们兄弟慢聊,先见过两位王爷。”
容许颔首认可,随他往允湛的车辇过去。
这边,恒姮则坐在姐姐的车子上,偷偷掀开一角门帘向外望了片刻,但见容许、恒聿和允澄都站在车下说话,三哥和允澄她很熟悉,倒是头一回看见容许。虽然他曾去过家里拜访父兄,但碍于男女有别、家教森严,恒姮从未见过这位威风八面的大将军。今日一见,果然玉树临风。他脸上虽有日夜奔波的疲劳,但与旁人说话谈笑,依旧显得落落大方。
“原来这个容将军的形容竟如此俊伟,站在三哥身旁也一点没有被比下去的意思。”小妮子反身来坐到姐姐身边,赞罢又垂首嘀咕,“倒是允澄那家伙站在一边,跟朵花儿似的。”
“什么叫‘那家伙’?怎么说话的!”恒嫦嗔了一句,又道,“你也看见了,这位容将军一表人才,难道配不上你的未姐姐么?”
恒姮道:“那也要待我未姐姐好才行呀!再者说,他是个军人,长年累月都不着家,未姐姐一个人在家该多孤单?”
恒嫦皱眉,点了点妹妹的额头,“你小小年纪怎么懂这么多事情,都是哪里学来的?说出来也不带害臊!”
正说着,外头有声音响起,“主子,驸马爷说请您和二小姐坐安稳了,咱们要快马加鞭赶到下一个驿站,再不快些,恐怕天黑不能到。”
恒姮不耐烦地滚到姐姐怀里,“又要颠簸了,一路过来我骨头都散架了。”然抱怨是无用的,仪仗很快复行,官道已算平整,但因疾驰,还是颠得恒姮扶着车哇哇直叫。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小妮子却托着脸蛋儿自言自语,“未姐姐也是这么颠簸着嫁到杭城,这一路,她该多难过,要流多少泪呀。”
恒嫦看她一眼,默声不语。其实并非她狠心帮着父亲棒打鸳鸯,硬生生拆散一段好姻缘。她总觉得佟未若真嫁入恒家,未必能得到一生幸福。在恒家,所有的婚姻都牵连着政治,在那个家里,幸福,是奢侈的。
两位王爷的仪仗到达驿站后,早有地方官员准备好一切,故而倒不需恒聿、容许再做忙碌,恒嫦姐妹都得到了当地命妇很好的照顾。
允湛、允澄和容许谈过灾区百姓的情况后,便各自散了歇息。恒聿便提了一壶酒来至容许的房间,但只立在门口没进来。
“大哥,这里人多事杂,我们找一处安静的地方对饮如何?明日我姐姐和妹妹必要休息一天,便不走了,今晚咱们喝一杯,不打紧。”
容许眉头微微一动,他笃定,倘若恒聿避而不谈妻子的事,今晚自己也要与他做个了结。他不愿当佟未全心全意爱上自己的时候,这一个人又突然跑回来搅乱妻子的生活。
此时的藤园里,七夕带来的热闹已散去,采薇和柳氏帮着孟筱悦给楚楚洗澡,只有佟未一人在屋子里坐着。她百无聊赖地摆弄着丝线上雨卉一气穿过的七根银针,不知何时的恍惚,一根针倏地刺入了手指。
她痛醒过来拔开针头,瞬时鲜血如豆,盈盈立在指腹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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