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声响,其方来应门,便见容靖从屋外跳进来反手关上了房门,鬼祟祟地说,“其方,你的事被我姐姐发现了。”
梁其方瞪大了眼睛,一时没明白容靖说什么。待得他细细解释,才缓过神来,原来自己只是说了几句话,只是和容穆穆接触了双手,这个看不见世界的女子,竟比任何人都清晰地察觉到自己的异样——她本是女儿身,实则是正牌梁其方的妹妹梁其缘。
来凌云,亦是梁其缘第一次来金陵,哥哥参加完入学考后就病倒了,家里虽医药不断,但仍不见好,眼看着入学的机会就此失去,得知哥哥考试时除了几个执事外并没遇见过什么夫子老师,梁其缘便动了冒名顶替的念头。
然凌云书院已是朝廷扶持的学堂,让女子入学必须得到朝廷批文才可,梁其缘如此行为便是违背了律法,做哥哥的怎么能答应,梁其方彼时便要梁其缘断了这个念头。可是出于对外面世界的渴望,更出于想要梁家再一次光耀门楣的强烈愿望,梁其缘瞒着所有人偷偷跑了出来,拿着哥哥的名牌一头“撞进”凌云书院,硬生生地“米已成炊”。偏她那样好命,一路顺畅,竟不曾有一个人怀疑她的身份。
顺利入学后她才给家里寄了书信,估计梁家知道此事后,没有万全之策也不敢轻易来书院要人,但这事情本就拖不得,而今已经过去一个月,梁家那一边也不知到底有没有想出什么法子来把梁其缘弄出去,或者是他们索性让其缘将错就错也未可知。
至于容靖如何发现其方的女儿身份,全要归功那一次长琴显摆公主架子喊他俩去行宫,回来的路上因为马车受惊,二人在车里滚做一团,当梁其缘惊慌失措地从容靖怀里爬出来,发髻已经松开,她乌黑的秀发披散下来,那一幕不论是谁,都不会怀疑自己看到的不是女人。
记得那天容靖听完其方的诉说后,憨憨笑说:“你长得可真漂亮。”
“那怎么办?你姐姐会揭穿我么?”这会子,听完容靖的话,梁其方吓得脸色发白,一个劲地问,“怎么办怎么办?她要向学长揭穿我吗?”
“不会啊!”容靖哈哈笑着,看到其方被吓坏的样子竟然很高兴,大摇大摆地做下来在桌上倒茶水喝,解渴后心满意足地说,“我把你的故事都讲了,姐姐说她很为你担心,但也很佩服你的勇气。你这件事可大可小,将来万一东窗事发,就看有没有人能愿意为你说话了。自然这一点,我们容家还是能帮你的。”
“容靖!”其方神色沉沉,“其实我很害怕,经过那次的事,我觉得迟早会有人发现我的秘密的,我再怎么装,也不像你们男孩子,不然那些人也不会无聊地传言我们有断袖之癖。”
“可是一个月了,该发现的早发现了,我姐姐她是天生比别人敏感再加上又是女人,所以才会发现。你就安安心心地读书,这不是你的愿望么?”容靖倒不以为然,但他听得出来,梁其方有打退堂鼓的意思。
“我是……不像连累你们。”其方叹道,“正如穆姐姐她说的,这件事可大可小,我晓得你届时一定会帮我,可万一你帮不了呢?”
容靖嘿嘿一笑,凑近其方道:“所以呢,眼下有一个万全之策等着我们,就看我们能不能做好了。”
“万全之策?”梁其方不解。
容靖附耳低语,说了半天后便看到其方惊讶的眼神,他笑问:“反正这件事你不帮忙,我和我哥也要去办,不如你也凑一手,回头真出了事,咱们有这样大一件功劳在,还怕没有人帮你说话?”
梁其方笑得双颊飞红,连连点头,“需要我的地方尽管说,心里还真有些激动呢。”
二人正达成共识,外头恰有丫头扯着嗓子找容靖,问三爷在哪里。容靖去开门,高声问:“我在梁公子这里,什么事?”
“外头来了客人,二小姐请您过去呢。”
容靖奇道:“什么客人?我们家在金陵也没有亲戚。”
那丫头答:“是恒公子,从前来过几次,那会儿您还不在金陵呢。”
容靖皱眉,嘀咕道:“他来做什么?”
却不曾想,两人来到前厅时,里头竟坐了三个人。穆穆含笑对二人道:“靖儿、其方,快来见过大公主和恒公子。”
长琴见到梁其方时先愣了愣,听穆穆这般说,便不冷不热地应:“不必了,在书院里天天见的,还能生分么?在书院里大家见了我就不必行君臣之礼,何必到眼前来充礼数,容小姐放心,我不会计较。”
其方不语,容靖气哼哼立到姐姐身边,也不搭理长琴。
容翊坐在一侧,对于长琴的骄横和容靖的无礼他都无甚兴趣,只是知道弟弟和梁其方一同过来,见其方面色娇红,眼睛里欢喜的神采还未退散,突然对他们俩刚才说了什么有兴趣,不由得心念:方才本不该离去。
但这念头来得快去得也快,容翊似乎一面不自觉地陷入某种情愫里,一面又不断地敦促自己理智和冷静,更不断地问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梁其方又究竟是怎么回事?
“容小姐,方才说到你的眼睛,宫里有好多医术高明的太医,将来你随我回京,我让父皇下旨叫他们医治你。既然是外力所致的伤害,总是有办法治好的。”长琴无不骄傲地说着,更转头问恒亦宸,“你说是不是?”
恒亦宸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随着长琴转回身,他的目光又落到方才一直注视着的地方,对于容翊的姐姐他早有耳闻,今日是第一次相见,叫他惊叹的是,容穆穆完全不异于一个普通人,甚至比普通人更具神采,而长琴虽一身皇族贵气,可往容小姐面前一站,便瞬时沦为蒲柳之色。
只是这一切,大概容小姐她自己从不知道。
但这话在容靖听起来就很不中意,长琴分明是在戳姐姐的痛楚,他撇撇嘴就要反驳,却被哥哥抢了话头,只见容翊道:“多谢公主,只是大夫们说过过了十岁便失去了最佳治疗时机,想必就算华佗在世也不能治好家姊的眼睛,家里便更舍不得姐姐她舟车劳顿南来北往地求医,公主殿下的恩意,容翊代家人谢过。”
长琴笑弯了眼睛,好脾气地对容翊道:“不用这么客气,不碍事的,了不起将来我叫太医们南下。我这次来也是带着太医的,只是他年纪轻轻的,看起来也就是会请个平安脉的主儿,我不敢拿到容小姐面前献丑。改日,改日我一定派太医来,说到做到。”
长琴这突然的殷勤让容翊也一时无法接受,只能说一句“多谢公主”敷衍了过去。
“若没有别的事,请公主和学长慢坐,我和其方还有事要出去办的。”容靖插进来一句,不管是语调神色,都透着满满地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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