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离了京城,一路来天气总是阴沉沉,时而狂风大作吹得漫天的风沙,却也不落雨,只管这样昏黄昏黄的遮天蔽日。每每车队休憩,佟未便倚在车窗上叹一声:“好了好了,再往南去,就是一片山清水秀了。”
容许便会适时送上香腻的一吻,柔柔地哄她:“即便没有山清水秀,也有你相公陪在身边。”
“啧啧,越发学会这些甜言蜜语来哄我,这是怎么了?容大木头,老实交代,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对不起你的娘子了?”佟未就会这样打趣,而后咯咯大笑,心情甚好。
见妻子笑,便是容许最大的安慰,他深知为了女儿妻子心中的郁结很难消除,便想尽法子希望她快乐,故而素昔正经的他,也不耻于这虚浮的玩笑。
而最让夫妻俩高兴的,仍旧是他们的女儿。
穆穆的长相随了容许,但性格似乎完全随了母亲,故而即便双目失明,小丫头仍旧天天乐呵呵的,若不说这孩子看不见,寻常人还不能察觉。
于是佟未常看着容许抱女儿,然后欣慰地说:“待她会说话,懂事了,咱们就好好告诉她,让她知道自己和平常人的区别,但也必须要她明白,她可以过得很快乐。”
容许则往往自信地笑:“这是我们的孩子,我当真不担心。”
夫妻俩的默契和甜蜜,让随行的侍者都看在眼里,采薇偶尔与佟未说说体己话,都不由得感叹:“当初谁还不乐意嫁呢,谁知竟是这样好的人。”
佟未便会逗她:“有其兄必有其弟,也有好人等着你呢。”
采薇却往往因此而低落几分,私下告诉佟未:以这样的身份再回去容家,她心里当真不落实。
不久后,一行人至某城镇落脚,因穆穆有些发热,容许便要待女儿好些再走,如此留下来了,佟未却只见丈夫进进出出地忙碌,采薇从容许的随侍那里听得,二爷是和官府走得近。
这日夜里,佟未听大夫说女儿的病去了,心情大好,却很晚才等到丈夫回客栈,将女儿的情况细细说过后,便板起脸一本正经地问:“这几日总瞧见你忙忙碌碌,连女儿的病都不在心上,不只如此,之前每到一个地方也定会莫名地失踪一天,容许?是不是该告诉我你在做什么?”
容许呵呵笑了,“佟大老爷过堂呢?”
佟未嗔他:“谁与你玩笑了?”
容许方敛了笑容,情绪亦沉了几分,轻声道:“不与你说并不是要瞒你,只是不想你也难过。我一路过来,没少与地方接触,不为别的,只想打听子骋的下落。他生死不明,让我很焦心。”
佟未顿时揪心,皱眉道:“我竟然忘了这件事,真是,万一……唉,卉儿怎么办。我们如何与她交待?”
“但愿子骋吉人自有天相。”容许郁郁。
“曾听你说,太子很器重子骋。”
容许颔首,“据各地官衙的反应,似乎太子一路南下时,也与我一样每到一处便要当地官府留心子骋的下落。故而我登门去说,他们都异常热情。你知道,人海茫茫找一个人有多难,这几日我频繁出入,也因他们寻了不少的人要我去一一辨认。可惜都不是子骋……”
佟未想了想,说:“你不知道他们在哪儿丢的子骋吗?这样一路找,未必是好法子。”
容许苦笑:“你的意思我明白,可笑的是,我当真没细问。之前太多琐事烦事,却把子骋忘干净了。不过太子理当知道,既然他也这么一路来找,可见是已去失散的地方寻觅过,但无所获。”
“我们越发往南去,太子也在金陵,这里难免会疏忽,或许托一个熟人……”佟未喃喃自语,忽而脸色一冷,“不如修书一封送回京城,让他留心吧。”
“你说,恒聿?”容许浅笑。
佟未哼笑,心思有些许复杂,只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容许亦颔首,大方宽容,“我听你的。”说着伸手来替佟未宽衣。
佟未怕痒,容许的动作又那般轻柔,她忍不住噗哧笑出来,柔柔地扑进丈夫的怀里撒娇:“如今好了,你天天都能欺负人。”
“傻丫头。”容许笑嗔,将吻落在妻子的肩胛上,继而双臂环绕将佟未拥入了怀抱,便是如梦春宵。
翌日,天气清朗、万里无云,路旁或有绿芽青叶,显一派春意盎然,一行人又匆匆上路,采薇抱着咯咯笑得欢的穆穆说:“越往南去,景色便更美了。”
众人心情大好,一路马不停蹄,直往那南方奔去,不知不觉又过去好些日子,转眼,已近三月,容许带着妻女抵达金陵,将她们安置于客栈休息便独自往凌云书院去。
因一路来,仍旧得不到有关子骋的任何消息,益发连佟未也忧郁起来,眼看着距离杭城越来越近,她真不知回家后,要如何面对雨卉。
一个活生生的人不至于就此失踪,若是安好子骋也一定会想法子与容许或其他人联系,这般杳无音讯所预示的结果,实在叫人不敢去想。
采薇心直口快:“那一回四小姐熬过去了,这一回倘若有个万一,叫她怎么办?”这话说得佟未更加心烦,分明有金陵春色赏心悦目,也半点入不得眼里去了。
而杭城容府里,却一派祥和之气,与从前大不一样。
那日落霞死后,容谋派人将她送回家乡厚葬,待诸事妥当,便在家中上下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撵走了吴林夫妇、云佩三姊妹及一干平日里咋咋呼呼的丫头老妈子。而那些人,曾经都在冯梓君面前有头有脸,于家中算半个主子。
他们有过什么不堪,大家并非都不知晓,只是谁也不知道三爷对他们说了什么,竟让他们这般平静地走了。
唯有周红绡听容谋这样告诉她:“不管怎样,他们夫妻也算是卉儿的姨父姨母,我不想将事情闹大,让卉儿难做人。自然,也是为了容家,为了我娘。”
可冯梓君却并不太领情,她始终无法理解儿子的用意,只觉得是儿子生生将自己于家中架空,剥夺了自己所有的权利。若是次子这般做,也罢了,可偏偏这一次,是小儿子这么待自己。如今他调了上官氏带着几个丫头来正院照顾自己,虽不至于不熟悉,却没有一个是知根知底贴心的,纵然绿绫等有万般不好,可这么多年下来,早已习惯,岂是上官氏几人能比的。
如此心情郁结,便恹恹地生了病,大夫说瞧不出什么症候,家人便知,老太太是得了心病。
这日容谋在帐房里与先生算账,雨卉却找了过来,支开旁人,与哥哥说:“我想跟哥哥要些银子使。”
容谋笑道:“这是要买什么?怎么到这里来说,要很多钱?”
雨卉脸儿扑红,羞怯地笑:“是想给钟大嫂子家里修屋子,我昨天去看她,她说屋顶有些漏雨,我说何不找人来修,她说子驰哥不在,她手里的银子要留着过日子,不敢乱花销。我也不晓得修个屋子要多少钱,我那里也攒不了许多,问我娘的话她一定问好多话,我嫌烦,这才来找三哥商量。”
容谋笑道:“这有什么难,让我们家的工匠去一趟不就结了。不过说起来,子骋在金陵读书,他哥哥这是去哪儿了?”
雨卉也疑惑:“好像哪儿都没他的人,若是宋大哥在一起,宋大哥既然在杭城,子驰哥怎么不在?好像他也没在二哥身边!”
“大活人丢不了,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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