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穆似乎感觉到了母亲的发呆,反而骄傲起来,好似是她将爹爹带回家来,越发大声地叫起:“爹爹”又呜呜哭着,仿佛在控诉自己受到的委屈。
容许乐极,嗔责她:“再哭爹爹不疼穆穆了。”
这小丫头颇有眼力,一听父亲这般说,忙止了哭,瞬间破涕而笑,亲热地搂着父亲的脖子磨蹭着撒娇。
容许坐到妻子身边,微笑着捏捏她出神的脸,“被女儿气傻了?”
佟未将目光锁定在丈夫的脸上,本晶莹剔透的眼珠子渐渐朦胧起来,水雾笼罩住那漆黑的眸子,眼睛边上白嫩的肌肤也泛起了殷红。
“娘,羞羞,羞羞。”穆穆竟是知道母亲要哭,躲在父亲的怀里狡猾地点着自己的脸,冲着她的娘亲“羞羞。”
佟未委屈极了,轻拍了一下女儿骂道:“你只会欺负我。”
穆穆哪里肯罢休,率先哇哇大哭,钻在爹爹的怀里呜咽说:“娘坏,穆穆要爹爹。”
面对这两个活宝,容许笑坏了,不知哄哪个好,还是柳妈妈听见穆穆哭泣,放不下心赶来,见这情境也红了眼睛,识趣地抱开穆穆,对二人道:“二爷好好哄哄二奶奶吧,二奶奶太可怜太辛苦了。”
容许默默地应了,跟来将房门合上,再回身到佟未身边便将她搂入怀中,轻声道:“我回来了,未儿,我回来了。”
“不是梦,对不对?”太久了,这样的安全感失去太久,佟未觉得好不真实。
容许轻声笑:“不是梦,昨晚就不是梦,昨晚我就在你身边。”
“昨晚?”佟未疑惑,慢慢回忆昨夜的一切,方想起来那场“梦”的真实与以往不同,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容许,“你是说,昨晚那个脏兮兮的人就是你?”
容许点头,亲吻她,轻声说:“倘若一辈子时时刻刻都能在你身边,该多好。”语毕又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着,“未儿,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佟未想过千万次和相公再见面时要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会哭还是会笑,然此时此刻只要能躲在容许的怀里,就真真知足了。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怨,就这样融化自己好了。
园子里,穆穆乐呵呵地坐在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绒垫子上玩娃娃,雨卉和采薇盘坐在一边说着闲话,三香送来茶水点心,乐滋滋地一笑:“二爷回来真好,一切都好起来,做什么都开心。”
“开心!”穆穆忽而接嘴,惹得众人大笑。
藤园,甚至是整个容府都因容许的归来而乌云退散,冯梓君得知次子归来,面上虽不说什么,心里委实是高兴的,偏偏这个时候,幼子却跑来与自己说,他要上京去。
这样的时候,京城里已下了第一场雪,不甚猛烈,只絮絮随风飘着,不曾积攒。
叶乘鹤款款走在长长的宫道上,赵嬷嬷领着宫女尾随其后,宫女们个个手上端着食盒,一行人径直往御书房去。
乘鹤已有好几天没见过允澄,寂寞无聊的宫廷生活几乎要她窒息,于是今日洗手作羹汤,下厨为允澄做了几样爱吃的就主动找过来。
众人停在御书房门外,内侍匆匆迎上来,颇无奈地说:“娘娘,皇上正与平阳驸马和几位尚书大人议事,吩咐说暂时不见任何人。”
“知道了,那让赵嬷嬷留下,一会儿等大人们都散了,叫皇上记得吃饭可好?”乘鹤的语气完全不像一个皇后,好似在央求这小太监。
反唬得人家不知所措,连连称是。
乘鹤遂留下众人,无比落寞地离开了御书房。
一路回宫,雪珠子飘落在脸上,凉凉的,透进心里去。不远处,却见钟子骋一身戎装,跨刀带着一队侍卫匆匆而过。
“子……”乘鹤欲喊他的名字,因想起彼此间身份地位所带来的不便,于是只能对身边的小宫女说,“我想见钟大人,你去请他来。”一回首,指着前方的亭子,“就在那里等他。”
小宫女麻利地跑开去,又有其他人赶去亭子里打扫座椅,望着她们忙碌的模样,乘鹤无奈地摇了摇头。
自从成为皇后,所有的事都会有人替她来做,有时候自己甚至不能多一点眼神,因为赵嬷嬷她们连自己一个眼神一声叹气都会用心去琢磨,就怕不能将自己伺候周到。
乘鹤明白,要么顺应这一切,要么就大胆活出自己的个性,可后者的代价,必定是沉重得,更何况,她必须事事为允澄考虑。
因此,顺应这一切,已成了她的宿命。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出神的功夫,子骋已到了跟前,他恭敬地单膝跪地向乘鹤请安,这一切已不再如刚开始那样别扭,就连乘鹤也习以为常。
“好几日不见了,子骋,你可好呀?”乘鹤微微一笑,抬手指向那已被迅速安置了绒垫暖炉的亭子说,“我们到那里坐一会儿。”
子骋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宫女们识趣地退出了亭子,立在十步远的地方侍候。
“北方真真冷,这么早就下雪了。”乘鹤依靠在栏杆上,伸手出去,稀松几朵雪花落下来,在手心融化成水,她悠悠地问,“子骋你好吗?”
眼前的女人是人中的凤凰,不再是那自由自在的仙鹤。
子骋将凝视的目光收回,垂首:“我很好,皇上赐了一座宅子给我,过几日我便能将哥哥嫂子接来一起住,腊月里便能收拾妥当了。”
乘鹤低声一叹:“都快腊月了么?”她苦笑,“我在这里头,每天看着日升日落,却忘记了计算日子……子骋啊,你知道我做什么不算日子么?”
钟子骋摇头,却又点了点头。
“你到底是了解我的,对不对?”乘鹤眼眉泛红,语带悲戚,“我好想我的阿爹,我不知道他好不好,我不敢跟皇上提,不敢问他,子骋,你能帮我么?”
钟子骋的心都要裂了,对他而言,这是此生最最大的难题,他要上哪里去问叶慎初好不好,他要如何回答乘鹤?若是当初,他还能坦然告诉乘鹤一切,但如今谎言已经出口,便是他钟子骋,也再没有勇气说出真相。
“乘鹤,你没有娘家了,慎龙寨不复存在,叶老寨主也不知所踪……”
这样的话,毒过鸩酒,利过长剑,可以让乘鹤的心消亡在瞬间。
“好,我让哥哥去打听,你……要带什么东西或者书信给寨主么?”子骋勉强做笑,毫无底气地说着每一个字。
“好呀,可是带什么呢?”乘鹤显得很兴奋,瞧见子骋的手微微发颤,端起自己的手炉塞到他的手中,“你很冷吗?御林军的铠甲不够暖和吗?”
“方才行走中倒很暖和,所以少穿了一件夹衣,这会儿一下子坐下来,才觉得冷了。”子骋胡乱搪塞,捧着那温暖的手炉,却仍感觉北风凄冷。
乘鹤的脸颊埋在华服上那洁白柔软的风毛领子里,子骋的表情神态是那么奇怪,勾起她心底的不安,“啪”的一下双手按在子骋的胳膊上,迭声问:“钟子骋,你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子骋一颤,好似那只华丽的凤凰哗啦一下飞走了,乘鹤依然是从前的仙鹤,可不管是什么,他都觉得好陌生。
御书房外,众臣徐徐散去,恒聿瞧见赵嬷嬷在一旁,便知道皇后来过,几步到了赵嬷嬷面前说:“麻烦嬷嬷替我和公主向娘娘请安。”
“老奴记下了。”赵嬷嬷很是恭敬。但见皇帝的内侍奔出来说,“嬷嬷,皇上命传膳。”便无暇再和恒聿说话,匆匆带着宫女进去侍候。
书房里,允澄懒懒离开桌案款步到了餐桌前,见一桌子乘鹤的手艺,很是欢喜,随口问:“皇后呢?”
赵嬷嬷答:“娘娘回宫去了。”
却有御书房的内侍自以为激灵地回答:“奴才方才着人去问过,娘娘此刻正和钟大人在棠梨宫那一处的亭子里喝茶说话呢。”
“钟大人?”允澄刚想问是哪一个钟大人,徒然想起,除了钟子骋,还会有哪一个。
可莫名地,他心底腾起大大的不愉快来。
“不吃了,我们也去那里坐一坐……”
喜欢乌龙俏冤家请大家收藏:(321553.xyz)乌龙俏冤家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