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拿手肘抵一抵佟未,脸上一副“你看,我没说错吧!”的模样。
佟未满面春风,拉着林飞凤坐下,指了指如惜道:“她和我们采薇一样,是从小跟着你我的人,知冷知热的,谁能强过她们?眼下有了落霞那件事,你我一样的身份,我岂能不知你的难过?心里有了火气便往亲近的人身上撒,也是人之常情。不是我这个做嫂子的多嘴要管你屋子里的事情,只是劝你一句,莫一时冲动伤害了真心疼自己的人,回头又伤心难过。”
林飞凤眼圈一红,念及那日自己挨婆婆责打,如惜求来佟未说情,心里也泛酸,垂头道:“让一个丫头闹出这种事情,我心里能好过么?可嫂子您知道今日三爷又对这小蹄子说什么?我也是气坏了才打她,我……”
那里如惜已跪下来,说:“这只是三爷一人的意思,奴婢从不敢这么想,奶奶怎么也不想想,这么多年,奴婢可曾挑唆您和三爷了?”说着哭起来,形容甚是可怜。
采薇眼见林飞凤面容憔悴,神情哀怨,也起了可怜之心。
“你不乐意有什么用?他那里若铁了心,什么事情不敢做?”林飞凤哭道,“我如今还有什么能依靠,就连你们,也全靠不住了。”
佟未不知该如何劝慰,尽管听她诉苦,说了半日,林飞凤似乎也畅快了些,才想起来向佟未致歉。
“这有什么,妯娌之间本该如亲姐妹相处,我们都是嫁过来的媳妇,自然该亲近些。”佟未笑靥如花,实足一个贤惠嫂子的模样,拉着林飞凤的手笑,“你也别浑说三爷不心疼你,方才还和他哥哥商议,说少见你出门,要赶着卉姐儿生日时,和二爷带一家子女眷出去散心。”
“真的?”林氏不信。
佟未笑而不语,悠悠颔首。
将近晌午,正院那里传话说老夫人留儿子吃饭,让两位少奶奶不必等候,林氏欲留嫂子吃饭,佟未婉言谢绝。回去的路上问采薇:“你也瞧见了,她很可怜。”
“是可怜,天下受欺负的儿媳都可怜。”采薇叹了声,又笑道,“如你这般实在少,出身好,相公疼,脑袋又聪明。”
佟未幸福一笑,本欲回家,忽念相公要饭后才回来,便缠着采薇另取道去莉园,怎么也不肯回去看那些账本,却不料午后却等来丈夫亲自接自己回去。
实则容许前来并非接妻子,他本不知佟未在大嫂这里,只是来告诉孟筱悦,请她八月十四和自己及三弟一同出门逛一天。见妹妹在,也一并把话带到了。
可雨卉那里却讪讪地,嘀咕一句:“我想娘怎么大发善心,原来也是为了那个落霞出去透透气儿。”
佟未笑道:“只是这么一个说法罢了,哥哥嫂子可是诚心给卉儿过生日的。”
那边楚楚已欢喜极了,蹦蹦跳跳地拉着母亲:“我好久好久没和娘出门了。”
雨卉还是提不起精神,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心里当真另有心思,可不知该对哪一个人讲。
说了会儿闲话,容许便将妻子先带了走,回到藤园见摊了一桌子的账册算盘,虎着脸问佟未:“我以为你做好功课才去大嫂那里散心,原来竟是逃学,你上过女塾,从前先生如何教训逃学的学生?”
采薇存心在一旁笑道:“原来是这样,我想少奶奶怎么巴巴地要帮那如惜姨娘去给三奶奶说情,想那一回如惜苦苦哀求,人家才肯动一动的。”
佟未气得打她出去,回来笑嘻嘻地蹭到丈夫身边,嬉皮笑脸道:“我什么都愿好好做,可求你一件,别叫我管你家的钱,我实在头疼,一看就想睡觉。大嫂那么贤惠,算盘子拨得极溜,往后这些事情,不如就拜托她罢。一来我省心,二来大嫂也有事情做。想来楚楚早晚要嫁出去,往后她岂不是更闷了?”
容许哭笑不得,问妻子:“从前你们私塾里学生犯了错,也这样和先生说道理?”
“哪里哪里,先生可凶了,说不得道理,一个个又迂腐又呆板,成天只会摇头晃脑地装深沉,我们一瞧就厌恶。”佟未说得正经,继而笑着伏在丈夫肩头,“哪里像我家相公这样温和,对学生循循善诱,叫人看着就喜欢。”
“还有呢?”
“还有……”佟未笑嘻嘻道,“还有相公疼我,可先生不疼我。”说着在容许脸上一吻,柔柔地央求,“我实在不想管这些事情,你托了大嫂吧,好不好?”
容许叹一声,将妻子揽在身边一同坐下,说道:“本想你乖乖地在屋子里算账,回来后告诉你一件高兴的事情做奖赏,如今你这般表现,我这个先生不仅打不得骂不得,却还要给你奖赏,实在窝囊得很。”
佟未心里一热,又在容许脸上亲上一口,“胡说胡说,我家相公最好了。快告诉我,什么奖赏?”
容许无奈地摇头,对于妻子他根本起不了脾气,笑道:“已经和娘说过了,过了中秋我回军营安排下一切后,十月头上就带你上京,这一次不带兵马,我们水路旱路混着走,不仅一路游山玩水,更很快能到京。接下来只要没有战事,一直到明年回杭城,我日日都能陪着你。”
佟未这里心花怒放,眼角竟沁出了泪花,扑在容许怀里撒娇:“愿天下太平,如此我们就不会分离了。”
容许心里一软,能让宝贝如此快乐,自己辛苦一点,也值得了。
这边厢,雨卉也辞了大嫂,独自一人到了后院,因见许多人进进出出地忙碌,自己便只远远地看着,偶尔在人群里看见钟子骋,眼睛里便扑闪出光芒。
“他还记不记得那日的约定?”暗暗自问一声,颇失落地垂下头,“大抵是随口一句哄人的话,我自作多情罢!何况那日要出门,也不知何时回家,记得,又如何?”
正想着,却见钟子骋似乎瞧见了自己,竟径直朝这边走来,雨卉大喜,脸上不禁露出笑容。
钟子骋果然是见了雨卉才出来,到了廊下便立定道:“四小姐,有件事情不得不多嘴劝您一句,您既然不愿留下那些书,往后可以去租借,那么既不浪费银子,也省事。这两年,您可扔了不少书了。”
容雨卉几近呆滞地看着这个黝黑的家伙,恨不得拿块大石头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那里头究竟装了什么。
“吕洞宾咬狗,不知好人心。”雨卉气极,竟将话都说反了。
钟子骋也不忘提醒:“四小姐,是狗咬吕洞宾。”
“你……你才是小狗!”雨卉又委屈又着急,哇一声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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