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悄悄的,来凌云书院快满一月,想象中的书院生活与现实相去甚远,梁其方时常捧着一卷书对着红烛发呆,当初自己不顾一切地到了这里,是不是太傻。
“咚咚”房门被敲响,执事在外头喊,“梁公子,您的衣服洗好了。”
其方起身去应门,从执事手里接过洗晒干净的衣裳,谢过后关了门,转身到了衣橱前。自从容靖搬走后,这生舍便显得空荡荡;又自从他们兄弟俩都走后,仿佛书院里也空荡荡了。
伸手打开橱门,正要把干净的衣裳放进去,引入眼帘一件陌生的衣裳,心里头愣了一愣,问自己:“这是谁的?”但很快就想起来,这是那一夜在问渠园,容翊给自己披上的外衣。如今天气越发热了,这袍子虽瞧着有些腻人,可带来的却是那一夜温暖的记忆。
“你们何时回来呢?”梁其方无奈地一叹,关上橱门,他已无心念书,便呵气吹灭了蜡烛,裹了一层纱被胡乱睡去,可是这一夜辗转反侧,终究无眠。
翌日一早,其方拖着疲倦的身体去饭堂吃早饭,食不言寝不语亦是书院的规矩,他安安静静地吃着自己碗里的东西,忽而肩头被重重一拍,一把熟悉的声音响起,“梁其方!”
应声看过去,果然是容靖一张嘻嘻哈哈的脸,他脸上还有枕头被褥压出的睡痕,想必又是起晚了。
“你回来了。”梁其方喜出望外,抑闷数日的脸,终于绽开了笑容。
容靖也很高兴,却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可怜模样,摊手说:“有什么办法呢,凌云书院离不了我。”
“贫吧你。”其方笑了,但隐隐感觉到周围异样的气氛,侧脸看了看,果然是其他学生茫然地看着自己,一个个滴溜溜地转着眼珠子,好像在心里头盘算,这两个人到底有没有‘断袖之癖’。
容靖也察觉,贴着脸吆喝众人:“看什么看?没见过我容三爷么?”
“容靖!”容翊在远处厉声一喝,他的出现亦制止了其他学生的“围观”,一个个都老老实实地吃自己的饭。
“快些吃饭,跟我去院士那里。”容翊的脸更铁青,但余光看见一旁笑得欢喜的梁其方,莫名地柔和了眼神,也不再指责容靖,只是转身走了。
容靖一大早又被哥哥当众责备,不由得嘟嘟囔囔地坐下来,胡乱扒拉着碗里的米饭,气呼呼说:“也就会对我凶,对着宋涵予倒耐心的很。”
“宋涵予是谁?”梁其方问,“宋涵予”这个名字在她听起来,亦可以是一个女孩儿的名字。
“是一个混蛋,你不用知道他是谁。”容靖又没好气。
梁其方如今不会再误会他的脾气,只是心里有些疑问又不敢言明。
容靖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笑起来对梁其方道:“后天是十五,书院放假的日子,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天底下最美的女子。”说罢又附耳低语什么,这暧昧的动作又引得旁边的学生一阵干咳。
“病了看大夫去,坐这里吃饭想害死所有人啊?”容靖嚷嚷,一瞪眼把众人吓退。
这一天,大抵是梁其方来凌云书院最快活的一天,容靖重新回课堂,长琴公主看见也吃了一惊,只是两人旧事不提,倒安安稳稳地上完了一天的课。
傍晚,梁其方捧着学长的衣服来到高年级学生的生舍区,犹犹豫豫地在门前不敢入内,直到有一个执事路过问他什么事,方托那一个执事带着他到了容翊的房门口。
高年级的学生都单独住一间生舍,各种条件都比梁其方他们的要好,这院落也不似自己住的地方单调,花草树木、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地散布在园子里,若不言是学生的住处,视作富贾人家的庭院也不为过。
容翊来开门,见是梁其方,微微一笑。有件事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与这少年接触甚少,可每次看到他,就会觉得安静柔和,好像梁其方的身上有什么魔力在吸引自己。
“学长,这是您的衣裳。”梁其方莫名其妙地涨红了脸,战战兢兢地伸出手,捧起那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
“哦……难为你还送来。”容翊也想起那晚的事,顺手接过来,目光恰落在梁其方绯红的脸上,那如柳黛眉、秋波清眸、胭绯红唇、精致小巧的脸颊……一瞬间,罪恶的愧疚感顺着容翊的眼睛入侵大脑。
“学长。”梁其方的笑有些勉强,似鼓足勇气说这些话,“听说书院明日就会做出对容靖的处罚,如今公主殿下都不计较了,书院里还会重罚么?容靖他是为了袒护我才和公主争执,继而离开的。其方希望您能和院士大人求个情,宽容他这一次。”
“书院自由书院的道理,然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们二人自己明白,便无需计较旁人的言论。其方,好好完成你的学业,梁阁老的子孙不可输给别人。”容翊淡淡地笑起来,这样的笑只在其方的面前不显得陌生。
“多谢学长教诲,其方谨记。”梁其方欣然应诺,满眸闪烁着信任的目光。
容翊突然想起什么事,匆忙说了句:“你稍等。”便转身匆匆进了房间,须臾拿出厚厚的几册书交到其方的手里,“这是京城新出的集子,极好的,你拿去看吧。”
“多谢学长。”其方喜出望外,他对于学识的渴望从不亚于任何一人。心满意足地接过书本,抱在怀中欢喜的摸索着。
毫无疑问,这一幕,又让容翊产生了奇怪的遐想,他自己也闹不明白,究竟哪里不对。
“快回去吧,明天容靖要去请徐夫子归来,徐夫子的教学虽然天马行空,但也严谨的很,好生回去温习温习,明日他归来一定考你们。”容翊叮嘱着,同样这些话,他对容靖讲时,铁定是横着脸沉甸甸,也难怪容靖不爱与哥哥亲近。
“多谢学长,其方告辞。”梁其方连连点头,恭恭敬敬鞠一躬,便走了。
容翊驻足目送,直到他的身影在眼前消失,方打算回房,转身却见恒亦宸闲闲地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怪异的笑容。容翊微微皱眉,扯了扯嘴角问:“何事?”
恒亦宸呵呵笑起来,又一本正经地说:“我站在这里看春光无限好,容兄要一起么?”
“没有你的闲情雅致。”容翊冷声驳回,转身进房关上了门,再也没出来。
恒亦宸耸了耸肩,哑然而笑,“看样子故事越来越有意思了。”
转眼,翌日过半,容靖于下午将徐正庸请回书院,长琴反常地起身向夫子致歉,连徐正庸都被吓了一跳。学生已然如此恭敬,他也不好摆谱,不咸不淡地讲了几句为人之道,就开始授课,果然如容翊所言他逢讲必问,仅仅容靖天生机敏功底深厚,加上梁其方受容翊指点做好了准备没有被问倒外,其余一众学生被拷问的鸦雀无声,恨不得将头埋入课桌下。
如是二人又博得一次头名,益发得出类拔萃。
课余时,梁其方高兴地拿出容翊所借的书给容靖看,颇有几分显摆地味道说:“你这个弟弟真真不讨人喜欢,哥哥有这么好的东西也不给你留着。”
恰巧长琴走过来,劈手夺过了梁其方的书,掂量在手里说:“既然是好书,那也借我一阅,改日我还给容公子就是了。”
公主要,不给么?
梁其方哪里舍得,却无可奈何,恭敬地回答长琴:“那就劳烦公主了。”
“你看完了么?我不为难你,你若没读完便读完了再给我。”长琴这时候才“想起来”问一问。
她骄傲地看着两人,见容靖嘴角微微抽动着,便瞪着眼睛道,“你别不服气,我现在正在询问他,他若不肯我也不会为难他。我堂堂天朝大公主,还会看不到一本书么?”
其方已朝容靖摇头,示意他不要和长琴发生争执。而容靖经过先前一事,父亲、母亲、哥哥、姐姐加上徐正庸等等人向他灌输各种道理,就算再不服,也学会了忍耐。
但嘴上还是不肯饶人,哼哼说:“是呀,您若真真看不到,找皇上下令禁了这书便是了。”
“容靖,你小心祸从口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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