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亦宸从没见过那么容易脸红的人,“如果不想说便罢了,早些休息,我估摸容靖今晚不会回来了。”
“是。”梁其方垂着头。
“你……”恒亦宸话到嘴边,还是没继续,顿了顿再说,“今日在公主那里还好吧。”
“没什么特别的事。”梁其方回答。
“那就好。”
“就是……”梁其方犹豫了一瞬,说,“您的妹妹也在那里,容靖说那位恒小姐是您的妹妹。”
恒亦宸闻言顿时皱了眉,他怎么忘记了这一茬,恒忻若知长琴到了这里,一定会去找她,这下子要赶她回京,真真难了。她若任性起来,指不定缠着长琴让她也进书院来读书,那样容翊岂不是……
“学长,您没事吧。”梁其方见恒亦宸脸色严肃,心里打鼓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没事,都早些休息为好。”恒亦宸嘴上敷衍着,却带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离去。
这一晚,容靖果然没有再回来,翌日一早,有执事来叩响房门,却是来整理容靖的行李,梁其方有些慌张,问:“他真的要回家去了?”
执事道:“是容公子下的命令,今日起三公子搬去别的生舍居住,梁公子您暂时要一个人住。”
梁其方大大地松了口气,说了声知道,便和帮着那执事一起收拾东西,忙忙碌碌后赶去吃早饭,却一直没见到容靖,直到上课时,才瞧见他懒懒散散地进来。
“容……”梁其方刚想打招呼,外头呼啦啦进来两三个执事开道,随即便见长琴公主施施然进来,只是今日又多了一个女子,那姑娘真真生得极好看,虽然长琴身上有皇室气派在,但论姿色,显然在此女子之下。她穿着一身湖水绿的百褶裙,本不招摇,却在一片白色深衣里显得很耀眼。
容靖瞧见,嘴角抽了抽很是不屑,坐到自己的位子上,敲敲书桌低声对梁其方说,“我没说错吧,她今天一准会来。”
梁其方苦笑:“真真好没意思,早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我又何苦……”他没把话说下去,他知道容靖会懂。
“你一个人住还习惯么?有什么事就来玄武一十四号房找我,就是那个郭伟的屋子。”容靖说这些时叹了口气,看梁其方的眼神也与往常不同。
“谢谢你,容靖……我……”
容靖呵呵一笑:“昨晚我可被我哥收拾惨了,梁其方,你欠我的情要记得还啊。”
“我一定记得。”梁其方应了,此时徐正庸已进来,瞧见长琴边上坐了一个俏丽温婉的年轻女子,不由得皱了眉头,却也不闻不问,只管坐到席上去懒洋洋地翻开书,随手指了一个学生说,“你来背诵昨日的课。”
可那女子却突然站起来,朝徐正庸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一把水灵灵的声音说:“弟子恒忻,是项院士准许来做公主的侍书,往后还请徐夫子多多指教。”
徐正庸眉头也没抬一下,反冷冷地问那因被恒忻打断思路而发愣的学生说:“怎么,昨夜没有温习么?”
那学生方醒过来,忙说不是,随即仔仔细细地背诵起来。
然座下的学生们私下里已悄然沸腾起来,长琴公主是金枝玉叶谁也不敢高攀,可眼前这位侍书,却是当朝宰辅的千金大小姐,倘若……
听得座边的人窃窃私语,容靖忍不住苦笑,亦深深地看不起这些趋炎附势之徒。
忽而“啪”的一声,徐正庸手里的惊堂木被重重拍响,素昔闲逸的他竟怒视所有的学生,冷声问一句:“不如散了课,玄武湖边找一家好的茶馆,大家聊一聊?我那里上等的雨前茶,你们可有好这一口的?”
容靖应声举手:“夫子,我同你去,只怕那地方还比这里好些。如今这里,哪里还有个学堂的模样,一会子我们再买几个唱戏的小丫头带回来,请大公主大小姐看戏喝茶多好。”
“容靖,你什么意思?”长琴呼啦一下站起来,骄傲的脸涨得通红。
玄武湖畔,徐正庸悠闲自在地斟一杯茶,举起小茶盅问对坐的容靖,“要不要尝一尝?”
容靖摇头,徐正庸便自己享用,他懒懒地斜靠在座椅上看窗外的湖光山色,忽而笑一句:“这会儿,项院士可难做了。”丢下长琴和一课堂学生带着容靖跑出来,好半天他才想起来为项开闻捏把汗。
容靖冷冷一笑,“他本该维护书院的尊严阻止这位大公主来捣乱,我虽然不喜欢这个地方,可既然来了,又怎么能白白来一遭。更何况有些人……”他话至此,停住了。
徐正庸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心中暗想,兴许此刻师生二人想的,是同一件事。
“你和你兄长不同,他太过于少年老成,叫人不愿意亲近,你虽然也骄傲自负,倒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徐正庸又斟茶,缓缓说,“听说他的个性像容侯爷年轻的时候,是也不是?”
“算是吧,但也没什么不好,哥哥有他的志向。”容靖到底不愿别人来对自己的兄长指指点点。
徐正庸却道:“那你可知道你的兄长有什么志向?”
“不知,他只是耽于读书习武。”容靖如实回答,莫说他不知,只怕连父母也不知。
徐正庸沉默许久,才道:“他又怎会只耽于读书习武?”
被这样一问,容靖无言以对,他听出夫子话中有话,却一时猜不透他所言何意,可徐正庸那个态度已表明,他不会言明。
“学生知道了。”容靖应答,再无心欣赏这山美水美,心底那一丝不安若隐若现,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担心的是什么。
与此同时,深受徐正庸和容靖师生二人“侮辱”的大公主正气呼呼地面对着项开闻,那念过半百的项开闻又尴尬又无奈,和书本学生打交道大半生,还真不知道还如何伺候这皇家公主。
恒忻坐在一旁,温温雅雅地笑着,也不说话。忽而有叩门声,她一跃而起到门前,欢喜地打开门,果然见到她心心念念的人。一声“翊哥哥”娇娇糯糯引起了正满腹怨气的长琴注意,她投来目光看,见到恒亦宸身边的男子,心道:原来这就是恒忻终日念叨的心上人。
容翊与恒亦宸皆穿着白色院服出现,同样的装束,却有不同的风貌。容翊严肃冷静目不斜视,恒亦宸温文尔雅可亲可近。诚然,恒亦宸与长琴相识已久,本就少些拘束。
恒忻先喊了容翊,方嗲嗲地给哥哥请安。
二人本要向公主行礼,倒是长琴说了免,气呼呼对恒亦宸道:“倘若我不被人欺负,你大概一直都不会来见我是不是?”
算起来,恒亦宸是长琴未来的妹婿。
恒亦宸轻松地笑着,回答长琴:“我这不是来了。”他们自小一起长大,这样亲昵的话,尚且说得。
“你就是容翊?”长琴知道恒亦宸最会打太极,遂不予理睬,直截了当来问容翊,“麻烦你好好管教你的弟弟,他可以不把我这个公主放在眼里,可也不能撺掇夫子罢课。现如这课要怎么上,我千里迢迢来金陵,就是为了看他的脸色不成?你们容家又算什么,他容靖怎敢在我面前如此无礼?”
恒亦宸在边上暗暗捏一把汗,这大公主的脾气,可益发见长了。
恒忻心疼坏了,上来拉着长琴说:“大姐姐,容公子和那一个不同,您不要这样说。”她不是公主,却以“姐姐”称呼长琴,可见亲厚。
长琴见小妮儿脸色绯红,眼神里有祈求之态,深知她的心思,便也不为难容翊,只道:“那你叫你这个翊哥哥替我解决这件事啊,我和那个容靖是结仇了,倘若不解开这个结,往后我也没法儿在书院里待着,难不成回宫去叫那些人笑话?”
“大姐姐,这件事就包在忻儿身上,你消消气,过会子容靖回来了,事情一定能解决。”恒忻笑着,安抚长琴坐下,来到容翊身边,微红着脸说,“翊哥哥,等三公子回来了,我们好好谈一谈成么?虽然女孩子在书院里读书是有些奇怪,可做什么只许男儿们念书呢?女子无才便是德,又算哪门子的道理。我觉得三公子也不是这迂腐顽固的人,他定有他的担心和顾虑,一会儿大家都面对面说清楚,免了后顾之忧,往后都安安分分地念书才好呢,也不让大公主白来金陵一趟。别的我不说,只说大姐姐这一次来,多少眼睛看着呢,若闹成这样子传将出去,叫她颜面何存。话又说回来,大姐姐她到底是公主,若真的生气恼了,动了公主的威严,徐夫子和三公子这会子还能去喝茶聊天么?他们也不能不念公主的好,是不是?翊哥哥你们和钟家还是姻亲呢,将来大姐姐是要下嫁给钟家的,转来转去都是一家人,何必闹成这样?”
恒亦宸过来拍拍妹妹的脑袋说:“就数你伶牙俐齿,本就没什么事,被你这么一说倒像有事了。你这么能耐,怎么不找容靖说道理,缠着你翊哥哥做什么。”他一边说,一边将恒忻拉到自己身边,朝容翊递过去歉意的眼神。
恒忻却不服气,骄傲地冲哥哥说:“我和翊哥哥定了三世的约定,这一世,下一世,再下一世,只要我有求,翊哥哥都会为我做到。这件事,自然也要他出面了。”
“你……”恒亦宸不知说什么好。
倒是长琴咯咯笑起来:“我回头告诉母妃,她一定骂你不知羞。”她嘴上这样说,眼神却早已飘忽好几次到容翊的身上,心中念的是:钟世英竟有你这样的大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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