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未难为情地跑来柳氏身边,笑道:“我只是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模样,回头等相公他回来,不要胖了也不要瘦了。”
柳氏感慨道:“好一对鸳鸯,却总是聚少离多,愁煞人。”
“妈妈这么说也不对,或许就因我和相公聚少离多,才更珍惜彼此。我脾气不好,他又是个下惯命令的人,指不定咱们天天大眼瞪小眼地呆在一起,就不如现在这么亲热了。”说到“亲热”一词,佟未羞怯地笑了。
柳妈妈是过来人,大抵能猜出佟未的心思,不必遮着掩着,只管拉过佟未的手低声道:“少奶奶别着急,你们还那么年轻,往后二爷总有在家的时日,从前他也有歇过一月两月的,放心。”
佟未含羞含笑点了头,又说道:“樊老太太才来了几天,阿神就胖了,我见她朝云峰撒了娇又跟亲娘撒娇,真是好羡慕。虽说不该让云峰这样对宋老太太,可我们都做媳妇,为自己多想想也不算错。我越这样瞧着她高兴,就越想回家。可如今……”说着伏到柳氏肩头娇滴滴地说,“我只有把妈妈当娘了。”
柳氏慈爱地笑着,对佟未道:“一眨眼呀,咱们少奶奶也要做娘的……”
正院里,冯梓君面色沉郁地半靠在美人榻上,目光幽幽地盯着一处,此刻他的次子正坐在一边,可母子俩似乎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容许来了许久,在外伺候的绿绫几人,似乎只可有可无地听见几句话,也不知他们究竟说了什么。
云佩正打哈欠,忽听里头老夫人喊:“外头去一个人,把老三叫来。”
几人面面相觑,还是绿绫机敏,赶着喊了一声:“知道了。”罢了嗔怪几个丫头,“怎么都犯糊涂了,也不答应?”
云佩道:“可不是等傻了。”又说,“我看不必去请三爷,听说昨儿和三奶奶大吵一架摔门走了,估计又不知道睡在哪个妓儿屋子里没归家。”
云想道:“姐姐错了,我今儿还看见藕园里的丫头去大厨房要做一碗醒酒汤,说是三爷要喝,可他们那里的人不会。”
“你们说的都不算,我去看了才知道。你们小心伺候着,可别老夫人喊人又没得应。”绿绫说罢,转身就离去。
云佩则冷笑道:“如今三房那里哪一个还有脸面,三爷闹出这样的笑话,三奶奶如果一直生不出孩子,可就臊一辈子了。”又指着俩妹妹道,“当初还传说咱们一人配一房,如今大爷死了,三爷混混人儿,也就二爷是个好的。二妹啊,可惜二爷把二奶奶捧在心尖儿上,怎么也轮不着你了。”
“姐姐莫说酸话。”云想不屑道,“这话冲你自己吧,那会儿大爷没了,宅子里可都说要把你配给二爷呢。更何况这话从来都是她们胡诌的,我可从来没当真。”
云佩讪讪地一笑,也不说话。云霞则劝道:“姐姐们,家里现在那么乱糟糟,我们可千万别说什么不妥当的话又叫人搬弄是非去。多少人妒忌咱们三个呐,不闹的时候不闹,想捉弄我们了,芝麻点儿大的事情都能翻了天。老夫人也在气头上,正找不着出气的,我们还是悠着点,仔细别撞上去。”
云佩云想也觉得这话有理,便不多言了。没多久,果然有绿绫带着三爷过来,只是这平素油头滑脑嬉皮笑脸没个正经样的三爷好似一夜大变,竟满脸的严肃正经,叫人认不得了。
绿绫只请容谋自己进去,待合上了门,返身来对云佩姐妹仨道:“你们是没瞧见,那三奶奶跟没事儿人似的,一点不觉得害臊。见了我喜眉笑眼的,和从前一样热情。只是如今在那些下人面前仿佛把腰挺得更直,对谁都吆五喝六的,神气得不行。你们说说,她怎么就那么想得开。”
姐妹仨嗤嗤一笑,俱很瞧不起林氏的作风。继而窃窃私语,不知不觉时辰过去,将至晌午,厨房那里来人问是否传饭,这才发现竟那么久了。
正商议谁进去问,却见容许和容谋开门出来,容谋道说:“老夫人喊你们进去。”容许则一句话也不说,径直就朝外走。
绿绫则对容谋套近乎,“老夫人最疼三爷,等她消消气,自然就没事了。”容谋只是笑笑,继而也跟着哥哥一同走了。
“这哥俩怎么了?”绿绫暗自念叨一句,便也进屋子去侍候冯梓君。
当容许回到藤园,园子里已然饭香四溢,进门便瞧见满满一桌子的菜,却不见妻子的身影。回身拉了一个小丫头问,才知道佟未此刻还在小厨房里忙碌。于是径直过去,果见妻子挽着袖子,正搅着一锅羹汤。
“忙什么,已经那么多菜了。”容许心疼地说一句。
佟未见丈夫来了,喜笑颜开,指着那锅汤说:“这是鳝糊,我加了点胡椒,这个季节正好驱寒,就快好了。你快去歇着,我即刻就回来。”
容许不想扫妻子的兴,便顺从地回房去,洗过手坐到桌前,但见柳妈妈捧着一摞衣裳进来,不禁道:“不必带那么多衣服,行军时根本顾不过来。”
柳氏却笑道:“不光是这一季的,也有夏天、冬天的。少奶奶说不知您何时能回来,怕万一久了,又换了季节,你那里要捉襟见肘没衣裳穿。所以有些存了箱子的,我都拿出来晒了晒,这会儿都打进包袱里去。”
“她看着大大咧咧,却比谁都细心。”
柳氏在里头打着包袱,感慨道:“少奶奶真的好,老天对二爷不薄。”
容许淡淡一笑不做回应,拿筷子夹了菜在口中咀嚼,那滋味实在天下无双、鲜美到心里去。须臾,见妻子带着丫头将鳝糊端了进来,柳妈妈便则知趣地将丫头们都支开了。
“好吃吧!”佟未幸福看着丈夫在各种菜色间频繁举箸,乐滋滋地说:“你别吃太多,都尝一两口,不然吃撑了要不舒服。”
容许笑道:“听娘子的话去和母亲道别,折腾这一上午,早饿坏了。”
“你娘说什么了?我也以为你很快会回来,还想问你要吃什么,结果左等右等不回来,我就把拿手的都做了。”说罢还重复问了一边,“你娘说什么了?”
容许慢慢吞下口中的菜,很认真地问妻子:“你真的想知道?”
佟未点头,一壁拿勺子舀了口汤想试一试咸淡,耳边只听丈夫说:“娘说不论如何,一年之内我和三弟之间必须有一个让她能抱上孙子。”
“咳咳……”佟未闻言将一口热汤呛住,咳得眼泪直流。
容许心疼地拍着她的肩膀,却也无奈地说:“这件事大概只能让三弟去做了,其实我娘她的要求,似乎也没那么过分。”
佟未苦笑着耸肩,摇头表示自己的爱莫能助。
此时雨卉那里也传了午饭,因那一晚受了惊吓,且家里大小事情闹成一锅粥,雨卉便总是懒怠吃饭,今日的饭菜又不合胃口,便着青兰去熬粥。
青兰带着一个小丫头出来,正遇上一个人,细一瞧,竟是那后院的钟家小哥。不禁笑着嚷:“钟小哥也忒没规矩了,四小姐这里可是你随便能来的?”
钟子骋却道:“我只是来找姑娘你的。”
青兰奇道:“找我有什么事请?”
钟子骋从怀里掏出一小包碎银子递给青兰,很认真地说:“我今日要随将军行军去了,往后四小姐再有要扔的书,麻烦姑娘先替我攒一攒,别急着送到后院去,万一真叫那几个小兄换了钱,就太不值当了。”
青兰只觉得好笑,正要开口,却听楼上小姐的声音,“青儿,你和谁讲话呢?”说着从露台探出半个身子,乍见钟子骋,一时愣住了。
“是钟家小哥,他让我往后把您要扔的书攒着,别叫别人糟蹋了。”青兰嚷着将钟子骋的意思告知小姐。
容雨卉闻言,气得瞪大了眼睛,忽而觉得不对,因问:“为何要攒着,你要走了?”
钟子骋道:“回小姐的话,我和我哥哥要随将军行军,大概很久才能回来。”
“行……”雨卉话到口边顿住,心里大大的酸楚。
如是,时辰滑至傍晚,容许那里已要离家,因雨卉、孟氏俱来相送,佟未不能好好与丈夫话别,她努力掩饰心里的难过,不断地哄骗自己丈夫和平日一样只是去城外,不断地告诉自己丈夫很快会回来。可当容许真的跨上马鞍,带着钟子驰兄弟和几名随侍策马离开,佟未的眼泪便止不住地流出来。
孟筱悦和雨卉都不知如何相劝,但谁也没离开。佟未软软地伏在柳妈妈怀里,伤心了好久,到底她舍不得容许,离不开丈夫,到底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子……
不知不觉,日子在每天的百无聊赖中竟晃过了一月辰光,自容许离家后,所有人似乎反比从前安分了,大家各司其职,或忙忙碌碌或慵慵懒懒,倒也相安无事。
但叫人奇怪的是,众人都平静的时刻,佟未却不消停。不知从容许离家后的哪一日起,佟未莫名其妙地开始发脾气,且每回原因都叫人发愁,不是因为这个菜可口好吃,就是因为那道点心香得诱人,往往满足地吃过后,便开始一个人沉思,倘若谁问一句,保准要发脾气。
这日一大早又和采薇吵,佟未心里不好受,便招呼也不打地独自出门去,自然柳妈妈知道她是去郊外找阿神,倒也不担心。
且说佟未正一边贪吃着樊老太太做的点心,一边和阿神抱怨采薇的犟脾气,忽然有容宅里急匆匆来了一个下人,一见佟未就笑着说:“二奶奶快回去吧,亲家老夫人来了。”
佟未莫名地问:“哪一个亲家,我认识吗?”
“啊呀,还有哪一家,就是二奶奶的亲娘,京城公爷府的夫人啊。”
“我娘?”佟未难以置信,瞬时红了眼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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