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鱼巷内,家家户户烟囱里冒出袅袅青烟,粟米的清香也弥散开来,间杂着桃花杏香,人间烟火,此处最寻常。
劳累了一天,忆君回屋后没敢洗澡,现在屋里冷,又没有暖气、浴霸一类子,就怕着凉生病。厨房里烧好热水,送进东厢房,由杏儿服侍,帮着她擦洗全身上下。
洗浴后,她换上子君回京后为妹妹新做的衣裙,淡黄浅紫,上襦下裙,江南新出的丝绸,颜色鲜亮,衬得肤色水嫩细白,杏儿在旁连说好看。
忆君对着铜镜看了看,暗哑哑的,没瞧出有多好漂亮,“走罢,先去用饭。”
罗大婶见了女儿也是连声夸赞,双眼放光盯着忆君瞧不够。
“我挑的花色和料子,还能有差。”子君抚着下颔自夸。
忆君轻嗤,“用饭罢,我都饿了。”
“对,先用饭。”罗大婶笑眯眯坐下,拿起汤勺舀汤,先盛给女儿,又盛给儿子,最后才是自己。不同的是忆君和子君碗里都有肉,她碗里只有鸡骨头充数。
“阿娘,我吃不了,今天在城外吃了牛肉饼,晚上再吃肉不得要积食,明天早起又要胃里不舒服。”忆君边说挑出一块鸡肉挟给罗大婶。
女儿懂事,罗大婶没再推辞,先接到自己碗里。
子君嘿嘿笑着,筷子指点着,“阿娘,赶紧吃,别让凉了。”他清楚自己的娘亲,当面接下,留着又不动,明早这块鸡肉又上桌,到他们兄妹的碗里。
罗大婶瞪儿子一眼,磨磨蹭蹭又是舀饭,又是挟菜,就是不去动手边的鸡汤。
忆君也停下筷子,盯着罗大婶,看她今天还想蒙混过去。母子三人大眼瞪小眼,和一块鸡肉较劲。
“罗子君,郎君有令。”洪亮有力的声音从青鱼巷传到罗家后院,伴随着马蹄嗒嗒声。
子君慌里慌张放下碗筷撒腿就跑,跑到院中似想起什么,小跑进屋,冒冒失失一句:“阿娘,你盯着点,这两天别让阿圆再拉弓。”说完人已没了影。
罗大婶不明所以,看女儿一眼,又看向房门。这下就不是忆君关注鸡骨头的事,轮到罗大婶盘问她。
“阿兄怕我拉弓伤了手,他答应从大长公主府讨副上好的皮子护套。”忆君说谎的本事见长,眼睛不带眨一下。
罗大婶将信将疑,她身强力壮,没出嫁的时候约族中的姐妹拉弓骑射都不在话下,从来没人喊过肚皮疼。再活二十年,她也猜不出来忆君到底哪里不舒服。
“早些睡,明儿不许赶早起床。”叮咛着多休息总是没错,罗大婶安置女儿睡下,回到上房挑灯缝着护手的套子。荧荧灯光下,她的鬃角生出白发,长年在夜里做针线,时间一长,罗大婶眼睛发花流泪,叹一口气放下手里的活计也睡下。
子君第二天托人向家里报信,说要跟着将军在城外军营中住十天半个月,叫她们不必心焦。
“这孩子,好好当差就是,我有什么可着急的。”罗大婶语气中有她不曾察觉的轻松。
当娘的嘴硬,忆君不去说破,坐在院里杏树下拿着绣绷扎花,挑了水蓝色的一块缎子,绘上松柏常青,绣好了缝成一个香包,送给子君。
“哎哟,阿圆真手巧。”悄不出声,冯姨妈不知何时冒出来,站在垂花门下笑得夸张。见她身后罗家看门的老婆子皱眉苦着脸,一定是冯姨妈不让下人通报,直挺挺闯进来。
忆君放下绣绷,站身来笑吟吟问声姨妈好。
罗大婶也坐在正屋檐下,手里做着松江布的短打衣,一看就是给子君缝里衣,听到胞姐来,微抬屁股,皮笑肉不笑打个招呼:“阿姐,你来了。”
“姨妈身子可好,阿圆病也好了?”这回说话的是青萝,字正腔圆一字一顿咬得清晣,婀娜多姿站在冯姨妈身后。
罗大婶放下手里的活,站起来往院中走去,脸上笑开花,“阿萝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让人准备准备。”
相隔不到一月,青萝浑身上下比不往常,乌发挽成髻,几枝明珠钗分外打眼,眉轻描,唇淡染,脸上涂着胭脂,端着仪态走路裙摆不动。透过绛罗色纱衣,底裙上绣着的花儿看得一清二楚。
罗大婶是个识货的,一眼扫过已看出外甥女穿戴不俗,全出自长公主府,脸上笑意垮了垮,伸手领胞姐和外甥女进屋,命小丫头去煮清茶,她看向青萝笑问道:“平日里在公主身边,今天怎么有空归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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