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离撒腿跑向一侧的林子,子君只来得及大喝一声阿圆,眼睁眼看着妹妹从他眼前消失。他不顾身上有伤,抽马紧追纤离。曲四郎担心同伴,也追随子君进了林中。
因为尚显昨天特意交待,尚坤早起出营的时候,留下爱驹紫骅骝在营中,又换乘别的马来曲江边。
天知道这马是怎么跑出来的,它一见到主人,轻声嘶叫,马头在尚坤身上轻蹭,蹄角轻刨地,欢快地围着他转圈,他们其实只分开了半天。
尚坤解下手上鹿皮护套,轻抓紫骅骝颈上鬃毛,眼中带着一丝笑意,对着马他比对人要客气得多。
“郎君。”,尚显在旁说话打断一马一人之间交流,他回首盯望向后面,目现焦急:“纤离跑了,阿圆就骑在马背上。子君和曲四郎已经去追,可周围全是林子,不远处又是西山皇苑,这么大地方找人难比登天。”
尚坤把目光从紫骅骝身上收回,巡视周遭,四月末的时节,树林长得葱郁茂盛,那匹母马受惊恐怕会逃到林子深处。若要找它,真如大海捞针。若马背上没有人,三五天后,纤离自会寻原路回来。可那个女孩儿听闻一直体弱,真要抛在荒郊野外,后果难以想像。
从怀中取出一枚鱼形暗纹血玉佩,交到一个亲卫手中,尚坤吩咐道:“去北城尚家营中调二百军士过来,要熟知这片林子的人,速去速回。”
亲卫得令,策马加鞭一路向北。
虎贲营事关重大,不能轻易调动,尚坤今天调遣的是隶属他麾下的两千尚家军。
自大周开朝,定国公府一直享有殊荣,能在上京城北侧养着自家的家军,号称尚家军,这股力量一直居大周朝军中的中流砥柱。
尚家军现在分做三股,超半数人听令于现任定国公——即尚坤的父亲,另有一股仍听令于老国公,尚坤手下仅两千人精兵。
尚家军迟早是他兄长的,他不能涉足过多。以后等祖母不在了,分府单过,侯府另会有一套班子。定国公府的一草一木,尚坤都不想带走。
郎君出面,尚显大松一口气,他把纤离私下送给阿圆,千防万防,没想到紫骅骝出营,纤离见了紫骅骝跟老鼠见了猫,恨不得躲得远远的不回来。
这片林子人烟罕至,阿圆不知会怎么样?
克星突降,纤离慌不择路,完全变了个性子,冲着林子深处逃去。
忆君俯身趴在马背上,能抓的东西全都握在手里,马鬃、缰绳、马鞍,那样的紧勒得手疼。
纤离不管不顾,尽冲那没路的大树底下跑去,可苦了它背上的忆君。随着马背疾行,树林锋利如刀,横生的枝头打在衣服头脸上,大概已经划破许多个口子,有一次差点挂住头发,将她拖下马。
她只有求老天保佑,再一声声安慰受惊的马:“纤离,乖啊,慢点跑。”
不知跑了多长时间,纤离也精疲力乏,放缓脚步,停在一处水洼旁喝水。
忆君想下马,又怕纤离甩下她跑得无影无踪,想了想,还在骑在马上休息一会儿。
从早上出门到现在,她滴水未进,出门带的干粮、水袋全在马车及子君的马上。林子幽静森寒,参天树冠遮挡住太阳,要比官道上冷得多。身上出的汗消退后,忆君浑身发冷。
罗大婶确实也给女儿准备了披风和换的衣衫,全都在马车上,忆君唯有紧抱双臂,控制不让自己打呌嗦。
不行,再呆在马上她会被冻死,见纤离逐渐平静,忆君艰难溜下地,小碎步在原地走动热身。
她身上的裙衫扯破好几处,耳朵和一边脸颊布着几道血痕,照向水面头发乱成一窝草。忆君都被自己的狼狈样子乐出声,蹲下双手掬了一捧清水喝了,打开发髻重新挽好,又略为整理身上的破衣衫。再望向水中,总算是像个样子。
林中光线暗,分辨不出什么时辰,不过天色愈来愈昏暗,应该快到黄昏时分。
“纤离,我们回家吧,紫骅骝不会再来了。”忆君柔声细说对着马儿说。
正在吃草的纤离抬头,水漉漉的大眼睛认真看忆君一眼,低下头再吃几口,这才走到忆君身边四蹄跪下,这样忆君就容易上马。
等忆君上马坐稳,说了一句好了,纤离缓缓站起来,迈着小跑往前行。
忆君多了一个心眼,仔细观察周围的树枝看有没有断裂,地上的草是否被踩踏过。
绿叶枝条不时从她脸上扫过,根根完好无缺,脚下青草盖没少半截马腿,完全看不出来曾经被踩过。
忆君欲哭无泪,纤离究竟要把她带到什么地方?她用力收紧缰绳,拿鞭子抽打,能想出来法子全使上,全都无济于事,纤离依旧我行我素,朝着未知的方向行去。
“纤离,我要回家。”忆君快要哭了,她怎么以前没去学野外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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