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已经端起来碗,一听说道:“刘中,你那张嘴一天胡说八道什么,别人还说你与我不般配,不是也进了一家门呢!”
本来嘴都噘得高高的月儿,一听这话“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刘中就急了:“然子,是谁这么满嘴胡说八道,怎么昧着良心讲话,我刘中也是这南街一人物!”说完指着月儿道,“你别不相信,不相信,你出去打听打听去,人家一提到我刘中都是这个!”刘中说完冲自己举起大拇指。
陶然拍地放下筷子:“刘中,人家好不容易才有点胃口,你再恶心我,我不给你生这孩子!”
我笑了一下,这家家还都有个宝贝,我那岳父大人哪里肯依,大师傅连连劝解:“坊,这冤家宜解不宜结,姑爷讲的没错,不就吃个饭吗,不外乎就多添两双筷子罢了!”
我那岳父大人眼一瞪道:“当然,是吃老子的,不是吃你的!”
刘中一听就站了起来叫道:“你看,你看,我就说你家这老头子跟他这女婿一比起来,就差不了止十个档次!”
陶然咳了一声,刘中赶紧又坐了回去,月儿赶紧附合着大师傅道:“爹,大师傅讲的没错,冤家宜解不宜结,不就多双筷子吗?”
我那岳父大人才气冲冲坐下来,冲我一瞪眼睛道:“女婿这手脚倒象大户人家,偏生不是这大户人家的命!”
我拿起酒壶给岳父大人倒了一杯酒道:“饭前发那么大火做甚么,容易伤肝脾!”说完又给刘中倒了杯酒,我那岳父大人又怒了:“这…这女婿的意思还不是光吃碗饭的意思!”
刘中端起杯对我道:“我说,辛家姑父,别跟你这岳父一般见识,改天我请你,大鱼大肉,山珍海味,管你吃够!”刘中话刚一落,就听到有人叫了一声:“三少!”
我抬头一看一个穿着绫罗绸缎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站在染坊外叫着刘中,刘中听了放下酒杯走过去道:“叶家舅子,有什么事?”说完很热情地邀请道,“进来一起用个晚饭吧!”
我一听大约知道这人是谁,按刘中这讲法,这是他叶家舅子,我就是他何家舅子了,一想起这事无端不高兴,本邀刘中夫妻吃晚饭,是想套套那陶然为什么去烧香,但这会无端端地不舒服起来。
刘中却毫不客气,把这辛家的饭桌当成了他自家的饭桌,把他那叶家舅子引到了饭桌上。
我不认识叶正康,可却没少听过他的名字,一想想与这样的人同为人家舅子,心里更不是滋味。
叶正康对刘中极是客气,一个劲道:“小叔别客气,别客气,只是想打听那桩事而已!”
刘中听了便道:“我说舅子,这事你直接问我二哥去,不就完了,为什么偏要折腾着我在这中间趟这混水!”
叶正康便满脸堆笑地道:“你知道,我那妹夫是不怎么搭理我的!”
刘中一听就指着叶正康骂道:“你这熊样,也不是我讲你,你和人家何家那些舅子一比起来,真没得比!”
叶正康就哭丧着脸道:“小叔也知道,这怎么有得比,你何家那些舅子,都是皇亲国戚,我别说比,见着他们磕头都搞不赢!”
我听了虽不屑与这姓叶的为伍,但心情毕竟舒畅许多,端起饭碗开始吃起来,整个饭桌上,只有我与陶然吃得贼香,月儿见我开始吃饭,也端起碗跟着吃了起来,于是大小伙计在我岳父大人那瞪得跟牛一样大的眼睛下,都端起碗,海吃山喝起来,陶然的胃口更好了,连吃了三碗饭,岳父大人每见她叫刘中盛一碗饭,腮帮子都抽两下。
刘中端起碗一边吃一边对叶正康道:“你那事算什么事,你一天到晚找这个找那个,你就不嫌烦呀!”
“你也知道,我那晚娘妹子最最实在的一个人,从不肯帮我在妹丈面前美言一句,我那妹丈管的那一处不都肥得流油,但落到谁家也不曾落给我过!”
刘中一听放下碗筷,用手扯起叶正康的衣服道:“叶家舅子,你这话就不地道了,如果不是我二哥,你能穿上这身衣服,光这料子,你看看,你看看,这辛老爹别看经营这大个染坊,不是缝年过节,他敢穿吗?即便是我,守着这么个破饭馆子这些年,我二哥一滴油也都没漏过,我看你呀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也难怪我二哥总喜欢训你,你说你办的事,有几桩办体面得体过!”刘中说得掷地有声的,俨然他就是叶正康那妹丈刘典一般。
我笑了一下,摇摇头,却听刘中又生气地道:“你看我这饭馆都要经营不下去,也没向二哥开过口,伸过手呀!”
我终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刘中一见非常不满意地道:“你这算什么,我这话很好笑吗?”
我赶紧摇摇头道:“不好笑!”
刘中获胜便嗤了一声重新端起碗,又开始大口大口吃了起来,这餐饭真是吃得连煮菜的汤水都没剩一滴,除了我的岳父大人一直黑着脸,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基本算是主客同欢,很久没吃这么愉快又这么热闹的一顿晚饭了。
刘中夫妻两吃饱喝足,筷子一丢,刘中用袖子抹一下嘴便对我道:“兄弟,今天这顿饭吃得畅快,改天我刘中回请你!”说完就拉着陶然与他那叶家舅子扬长而去。
我岳父大人见了用筷子指着三人道:“你们看看,你们看看,姑爷你看清了,这是什么行径,分明是白吃白喝的强盗行径!”
月儿忙道:“爹,算了吧,人都走了!”
我那岳父大人立刻把眼睛向我瞪过来恶狠狠地道了一句:“真看不出姑爷不仅会讨饭,还会败家!”
月儿赶紧护着我道:“爹,不至于吧!”月儿还想说什么,我就用手指轻轻捏捏她的手,示意不必说,然后轻轻挠了她手心一下,示意她跟我走。
月儿平日淘气,又顽劣,但我轻轻一示意,她却就明白了,立刻不与她爹争执了,抢在我之前溜掉了。
我也想溜,但我岳父大人还没训通畅,只得与大师傅站在那里,听着岳父大人继续滴滔滔不绝:“我说女婿,你也老大不小了吧,别整天游手好闲了,大师傅是有手艺的,赶紧请大师傅多指点你些,你也好掌握一门吃饭的手艺!”
我有点不好意思,别说我会的东西好象还真没吃饭的手艺,于是嗫嚅地道:“岳父大人,我这不也在做事,只是不做染坊里的事,做些别的事罢了!”
“别的事,你可讲讲,你都做了些什么别的事体,没见你拿过一分的银子回来,你有给我过闺女一分过日子的银子没?怕没我一蹬腿,你还不知道如何打发我闺女?”
岳父大人所讲的话不假,虽他蹬了腿,我肯定不会很龌龊地打发掉月儿,但还真没给月儿一分银子,甚至连朵花都没给月儿摘过。
我低着头盯着地上,心里着急,岳父大人因为刘中白吃白喝了他的,大有滔滔不绝之势。
大师傅一个劲地替我讲好话:“坊主,姑爷不是那样不上进的人,姑父一看就是个大气量的人,不象那种小家子气的人!”
岳父一听就更气:“不是那样的人,当初怎么去讨饭,他不象小家子气的人,难不成老子象了!”
大师傅也许正有此意,所以话一下顿住了,几个小伙计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岳父大人更气,猛拍一阵桌子道:“你怎么不讲了了?”
大师傅忙可怜巴巴地道:“坊主,我哪有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姑父有他的什么苦衷罢了!”
“他有苦衷,老子更有苦衷,老子把闺女养大,还得养个姑爷!”
岳父大人又骂又训,终是累了,道了一声:“都象木头一般,无趣,散了,散了,明日早起还要做事!”于是大家伙赶紧四下散了,各干各的去了。
我迫不急待地闪进月儿的房间,这丫头真在房间里等我,屋里只有一盏油灯,光景很昏暗,但月儿坐在那盏油灯旁,就象个画里的人一样,尤其是那双眼睛亮亮的,反比那盏灯还亮。
我走上前叫了一声:“月儿!”
正在想心事的月儿一下抬起头,即使在昏黄的灯光下,我也能看到她的小脸绯红,我坐到她旁边,伸手握住她的手道:“月儿,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月儿害羞想抽回手,没有得逞,便放弃了,只得害羞地道:“你说!”
我摸着月儿的手,心里想着以后断不让月儿再这么辛苦地做事了!
“月儿,我…我想说,我们都成亲这么久了,我什么都没给过你,我…”
月儿一抽手捂上了我的嘴道:“我都不需要,只要你愿意,我们一起把爹的染坊经营好,就成!”
果然如唐加浩所讲,鞋子比玉兰花实在得多,我在“潇潇书院”给多少女人砸过玉兰花,那砸出去的不是花,是白哗哗的银子,而我去守陵的那些日子,没有一个女人因为那些玉兰花去看过我,即使连我名正言顺娶的妻纳的妾,都畏落难的我如虎蛇,守了五年皇陵,除了亲妹子长仪,就没有一个去看我一眼,有时心里气那人,其实在那个时候,我都不知道在生谁的气,也许这五年不是什么苦难,倒是我的福音。
我重新握回月儿的手道:“月儿,以后染坊里的事,我会多操些心,月儿多歇歇着!”
月儿听了眼睛一亮:“那你以后都只做染房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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