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药把谢太后的手拍开,从玉匣里拿出玉玺就往御阶下一扔。玉匣也是玉的,宁圣上到底没舍得把玉匣子也扔了。
玉玺碎在地上的声音不大,一声很轻的“啪。”
方才还像菜市场一样热闹的朝堂,瞬间安静了下来,一纸医案被风吹着,贴到了谢太师的脸上,太师大人都没动一下。
谢太后面白如纸,用手扶住了御书案,才没有瘫软到地上去。
宁小药很开心地咧了咧嘴,让你作死噻!
碎成几块的玉玺,剌着殿上宗亲,朝臣的眼。
“这玉玺是假的,”李阁老回过神来,怒声冲谢太师道:“谢文远,你要做何解释?”
谢太师僵立在大殿上,事情超出了他事先的设想,这让谢太师的脑子乱了。
李阁老几乎是在咆哮:“你真当这是你谢家的天下?谢文远,你伪造玉玺,当诛九族!”
谢太师稳住了心神,转身面向宁小药又一次跪下了,额头抵地,跟宁小药说:“圣上,臣有隐情上奏。”
短短片刻的时间里,谢太师不仅冷静了下来,也把事情在脑子里迅速地过了一遍。宁玉敢当朝将假玉玺扔了,这里面有两种可能,一是真的那个在宁玉的手里,二是宁玉跟偷走玉玺的那个人联手了,想要江山,谢家是这两人共同的敌人,先除去谢家,再争这个江山,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基于对自己之前判断的自信,谢太师倾向于第二种可能,于是谢太师跟宁小药道:“太后娘娘昨日发现玉玺失窃,此事事关重大,臣认为不宜惊动朝野,所以臣与太后娘娘定下了引蛇出洞之计,想以假钓真。”
宁小药真心佩服这位,这瞎话说得跟真的一样,“哦,”宁小药呵呵笑了两声,说:“按你这么说,那还是朕冲动了,不然这会儿你已经抓着那个拿走玉玺的人了?”
谢太师一个头磕在地上,说:“是臣无能。”
宁小药冲殿门外大声道:“大风,把玉玺拿,请进殿吧。”
殿外一阵众人快速奔跑的声音响起,不多时,影风手捧着玉玺从殿外走了进来,跟在影风身后的,是以影雷,影雨,影电分带的三队龙禁卫。
“你,”谢太后看着宁小药,目眦欲裂,一点绝世佳人的模样都没有了。
宁小药跟到了跟前的影风说:“大风,你把玉玺给我母后,让她砸一回试试,看看这是不是真的玉玺。”
不用宁小药说,谢太后也要确认一下这方玉玺是不是真的。
“太后娘娘!”眼见着长女真伸手去拿影风捧着的玉玺了,谢太师忙厉声喊了谢太后一声。
谢太后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影风将玉玺捧给了宁小药。
宁小药拿起玉玺就砸御书案,两下就将御书案砸成两半了。
殿里的众人……
“真的,”宁小药拎着完好无损的玉玺跟众人说。
人们目瞪口呆,还是说不出话来。
没有了御书案的支撑,谢太后跌坐在了地上。
一旁的管事太监看着断成两半的御书案欲哭无泪,上回大朝时,圣上砸坏了龙椅,他只能先把御书房里的龙椅搬来暂用,这一回圣上又把御书案砸了,再这么砸下去,他是不是得把御书房搬空?
“圣上,”李阁老永远是最先回神的人,跪地跟宁小药道:“臣请治谢文远死罪!”
宁小药嘴角一抽,老爷子你没看见龙禁卫跟京营的兵正预备干架中吗?她怎么把谢太师宰了啊?
“后宫不得干政,”李阁老紧接着又把炮火对准了坐地上的谢太后,道:“臣请太后娘娘回宫!”
谢太后慢慢地扭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请太后娘娘回宫,”李阁老的门生弟子一起喊。
谢太后扭头又看向宁小药,这时谢太后突然明白先皇的死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了,世上最宠她的人不在了,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容忍她的大错小错,再也没有人会把她捧在手心里,视做珍宝了。
“先……”谢太后哭了起来,这一回的眼泪可是真的了。
“别再喊我父皇了,”宁小药却没让谢太后把先帝爷这三个字喊出来,指了指自己,跟谢太后小声道:“你觉得我父皇知道了一些事后,他还会爱你呢?”
影风和伺立左右的太监们,这会儿就恨自己为什么不是聋子。
人死之后会在望乡台再看一回人间,谢太后看着宁小药愣愣地想着,等先皇看见这个女儿,听见她与父亲的那些对话后,先皇会怎么想她?
“你啊,”宁小药说:“别做了那啥又想立牌坊了。”
这个那啥,影风们也真希望自己笨点,不知道才好。
自己不再是先皇心里的爱妃,而是,毒妇?宁小药在说什么,谢太后听不见,当谢太后脑子中出现毒妇这两个字后,心口一阵剧痛,太后娘娘手捂心口,哭喊一声后,晕厥在了地上。
谢太后晕了,宁小药顿时就感觉幸福了,勉强让自己看起来很严肃的样子,宁小药冲两个跟着谢太后进殿的嬷嬷说:“没看见我母后晕了?抬回后宫找太医啊。”
两个嬷嬷早就吓得六神无主了,听见宁小药的话,木偶人一般地跑上来,一头一脚地抬起谢太后就要走,可是转身后,看见殿门那里刀枪并举对峙中的龙禁卫和京营兵马,两个嬷嬷又腿软,不敢走了。
“大风,”宁小药只得又喊影风:“你送她们出去。”
“走,”影风走上前,推了抬谢太后头的嬷嬷一把。
两个嬷嬷这才战战兢地跟着影风往御阶下走了。
“就这个胆子,还帮着玩宫斗呢?”宁小药翻白眼嘀咕了一句。
伺立圣上左右的太监们低头当自己不存在,他们什么也没有听见!
“一定是你逼迫太后娘娘的,”两个嬷嬷刚抬着谢太后出大殿,李阁老就又向谢太师开炮了,说:“谢文远你好狠的心!”
谢太师道:“李阁老,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李阁老冲宁小药深深地一躬身,道:“臣请圣上治谢文远死罪!”
宁小药说:“老爷子你冷静一点。”
“谢贼不死,臣如何冷静?”李阁老脑门上的青筋都崩起来了。
宁小药说:“那,那你扭头,往后看,咱们冷静冷静,冲动是魔鬼。”
李阁老扭头,身后是对峙中的两拔人马。
“老师,”有弟子低声跟李阁老道:“现在不是置谢贼于死地的时候。”
李阁老干瘦的脸紧崩着,谁也不知道这位老大人在想什么。
楼子规走到了谢太师的面前,低声说了句:“太师看错了楼某。”
谢太师的目光一跳。
楼子规紧接着又是一声低语:“也看错了圣上。”
谢太师手里攥着一小块假玉玺的碎片,这只手抖了两抖后,碎玉嵌进了手心的肉里,血透过指缝滴在地上,谢太师却也感觉不到疼。有生之年,这还是谢太师的第一次惨败,败得毫无还手的余地。
“各退一步吧,”楼子规说:“太师回府思过,圣上亲政,太师觉得如何?”
“后宫不得干政,”谢太师道:“你楼子规一介武夫就能干政了?”
雍宁王朝向来以文治武,武不干政,这是宁氏开国老祖定下的规矩,谢太师冷冷地看着楼子规,这个武夫想干政,哪这么容易?
楼督师嘴角一扬,一丝冷笑就挂在了嘴边,道:“后宫不得干政,太师不也竭尽所能地想让太后娘娘垂帘听政吗?”
谢太师手一松,沾着血的碎玉掉在了脚下。
“是战是和,我都奉陪,”楼子规低声道。
谢太师看向了宁小药,这位这时正拿着玉玺在手里颠来倒去地玩呢,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叫!
宁小药感觉到有目光正盯着自己,抬眼一看是谢太师,便颠着玉玺说:“太师,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谢太师慢吞吞地又给宁小药跪下了,道:“臣死罪。”
“别说这些没用的,”宁小药说:“来点实际的。”
谢太师只得又道:“臣听凭圣上处置。”
宁小药很,非常,极其想跟谢太师说一句,那你去死吧,可是看看殿门那里的两拔互视对方为丧尸中的人,宁小药这话只能是憋在心里。
楼子规冲宁小药轻轻摇了摇头。
宁小药把玉玺往屁股旁边一放,说道:“你们刚才也看见,太后的身体状况很糟糕,动不动就昏迷,这不是什么好现象。”
众人……,太后娘娘是被你气晕的吧?
宁小药说:“我会好好孝顺太后的,亲妈嘛,是吧?就让太后在太后殿养病。至于太师,你看看你今天做的这事,我知道你是好心,啊,你想抓拿玉玺的人,你要引蛇出洞,不知道的呢?人以为你要造反!”
众人……,他是想造反来着的吧?
“臣知罪,”谢太师认罪。
“知道错就好,回家后好好想想自己的错,”宁小药说:“想明白了,你再来见朕。”
“臣遵旨,”谢太师冲宁小药磕头谢恩,起身后退三步,转身往大殿外走去。
太师你好,太师再见,宁小药心中的小人冲谢太师挥手中。
谢太师出殿,京营的人马随即退下。
宁小药摸摸屁股另一边放着的玉匣,啊呀,这宝贝还在,白玉的,一点瑕疵都看不到,目测能值不少钱。
“圣上,”宁小药正给玉匣估价呢,大殿里又有人开口说话了:“谢文远伪造玉玺,圣上就这么放过他了?”
宁小药抬头,跟福王宁光顺看了一个眼对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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