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求您救我,”小王氏冲王氏夫人哭叫道。
王氏夫人冷道:“我救你,谁救我儿子?”
小王氏的哭声猛地一停。
王氏夫人道:“我找人问过了,若不是你哭闹,安世不会带你去宫里。皇后娘娘的懿旨上写着妻,我问你,你算什么妻?”
王氏夫人说着说着,就心头火起了,如果那日她的长子没有带这个女人进宫,事情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糟糕?“该死的丫头,”王氏夫人冲小王氏怒道:“在家中我宠你也就罢了,那是帝宫,也是你掉几滴眼泪,撒一下娇就没人跟你计较的地方?!”
脸上挂着泪水的小王氏一脸愕然地看着王氏夫人,在她的记忆里,这位即是姑母又是婆婆的人,还从来没有这样跟她恶言相向过。
“你不但害了安世,还害了王家的女儿们,”王氏夫人说:“圣上一句贱人,王家的女儿们日后还如何嫁人?”
“姑,姑母?”小王氏觉得这不对,这怎么到了最后全是她一个人的错了?她错在哪里?最先与谢安世定下婚约的是她,最后她却只能以平妻的身份从小门进入谢家,她为谢安世生儿育女,她陪在谢安世的身边,她错在哪里了?
王氏夫人甩袖离开,现在看见小王氏,她就满心的怒火,她白宠了这丫头一回,早知道今日,她不会让这丫头进门!
王氏夫人的身影走远,小王氏嘴唇颤了两颤,突然就高声叫道:“你们谢家会遭报应的!你们会遭报应的!”
王氏夫人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的黑暗之中,至始至终这位贵妇人都没有再回头。就算日后,谢安世无事了,她也会再为长子求娶一门贤妻,至于小王氏,这样一个被当今圣上斥为贱妇的女人,如何再做谢氏嫡长子的枕边人?
小王氏背靠着牢笼的栏杆滑坐在了地上,夫家要弃了她,娘家看来也要弃了她了,这些人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小王氏放声大哭,她不甘心,只是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有什么办法让自己翻身?
牢笼的栏杆不久之后,被人轻轻地敲了两下,小王氏以为是王氏夫人去而复返,慌忙抬头一看,来人嘴角微扬,眉眼却冷冽带霜,却是她在帝宫见过的楼子规。
“弃妇的滋味如何?”楼子规低声问小王氏道。
小王氏张了张嘴,坐在地上往后退,惊道:“你要做什么?”
“今日秦氏跟着江南水师的督都秦轩回江南去了,”楼子规道:“他们将在江南秦家老宅成亲,她嫁入谢家,日日被你踩在脚下,不过如今看来,你所托非人,而她终得一人倾心相待。”
小王氏呆呆地听着楼子规说话,愣怔了半晌,狠道:“这个贱妇!”
“贱妇?”楼子规一笑,道:“如今天下人皆知,你这个王家的女儿才是个贱妇,方才你的姑母没有告诉你,已有世族退掉了与你王家的婚约了吗?”
小王氏大叫道:“我已出嫁,我是谢王氏!”
“王家若是教女有方,”楼子规不为所动道:“你又怎会成为圣上嘴中的贱妇?”说完这话,楼督师看了一眼小王氏已经平坦了的小腹。
小王氏被楼子规看得,下意识地抬手抚一下自己的下腹,随即悲从心来,再一次放声大哭了起来。
“你不如秦氏女,”楼子规冷冷地道。
小王氏疯魔了一般,扑到了牢笼栏杆前,大声道:“她不过是一个弃妇!”
“弃妇?”楼子规说:“无人告诉你,是秦氏女下了休书休了谢安世吗?你的相公才是被弃之人。”
小王氏的双眼猛地一睁,喃喃道:“这不可能。”
“有圣上为秦氏女作主,”楼子规说:“有何不可?”
小王氏看着楼子规,双眼渐渐充血,秦氏那个女人怎么能过得比她好?
“不要跟她比了,”楼子规仍是声音冰冷地道:“你比不过,因为不管她富贵荣华也好,卑微不幸也罢,她身边总有一人不离不弃,而你守着的,不过是一个废物,还是一个不能共患难的废物。”
小王氏捂住耳朵不想再听楼子规说话,不让自己去想楼子规的话,可是她却也明白,楼子规说的话没错。
“你对我而言还有用处,”楼子规压低了声音道:“王氏,我可以帮你。”
小王氏放下了自己捂耳的双手,看着楼子规的双眼中有怀疑,有难以置信,有怨恨,却也带着几丝希望,身陷泥障里的人,总是希望有人可以拉自己一把的。
“你还有两儿一女,”楼子规如同一个相貌英俊的恶魔,蛊惑着被自己抓在了手里的人类:“你成了贱妇,被夫家、母族弃了之后,你的儿女们该如何是好?”
小王氏这一回没再大喊大叫了,只是看着楼子规掉眼泪。
“秦氏女成了督都夫人,你成了弃妇,”楼子规说:“谢安世一定会再娶,到时候他与新夫人生儿育女,你的儿女们,王氏,庶出子女在谢家是个什么处境,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你不要再说了,”小王氏低声叫道。
“你要为我做事吗?”楼子规问。
小王氏手握着牢笼的栏杆痛哭。
时间变得有些缓慢。
楼子规耐心地站在牢笼外等着。
“你要我做什么?”终于,楼子规的等待换来了他想要的结果,小王氏擦了一下眼泪,哑声问楼子规道。
“两日之后,我会下令放你出去,”楼子规低声:“你回太师府,会有人交给你一样东西,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让谢家的老太太将那东西吃下去。”
小王氏惊得面无人色,“你,你要让我们老太太吃什么?”
楼子规笑道:“你还有心关心那位老太太?王氏,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现在不是你贤良淑德的时候。”
小王氏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摇头道:“有专人伺候老太太,我没办法。”
“原来如此,”楼子规将头一点,道:“那你就当我今日没有来过。”
眼见着楼子规要走,小王氏急道:“你能给我什么?”
楼子规停下脚步道:“除了让秦氏女回来,我可以让你的日子恢复从前,让圣上收回先前的话,让你做谢安世的正妻。”
“不可能,”小王氏摇头,圣上的话金口玉言,是说改就能改的?
“是圣上下旨将你关押,”楼子规说:“我今日来,当然也不是我自己的意思。”
所以这是圣上的意思?小王氏看着楼子规,满心的猜疑。
“两日之后你若是能出了这座天牢,你自然就会知道我所言不虚,”楼子规道:“不过你记住我的话,重得自由,而你没有做事,那你还是会再回天牢,到了那个时候,不会有人再救你。”
“老太太,老太太会死吗?”小王氏吐字艰难地问。
“不会,”楼子规道:“她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家,谁人会狠心害她的性命?”
“那你……”
“做还是不做?”楼子规不给小王氏再问的机会。
等小王氏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冲楼子规点头了。
“你也不要太妄自菲薄,”楼子规看着小王氏一笑,轻声道:“毕竟你为谢安世生儿育女,谢家就这么将你弃之不顾,他们的脸面也不好看。”
小王氏握着牢笼栏杆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大而发白。
“你也可以将我的话,告诉谢家,”楼子规又道:“不过这样一来,谢家也许会感激你,但圣上不收回圣旨,你就永远是个贱妇,你与谢安世的儿女此生永无翻身之日。”
小王氏说:“我凭什么信你?”
“因为你没有选择,”楼子规说完这话,转身离去。长廊里灯火昏暗,将他的身影在积水的地上拉得很长。
小王氏全身脱力,又一次跌坐在了地上,伸出双手想掩住自己的脸,才发现她的这双手这会儿抖如筛糠。
楼子规走出了天牢的大门,一个相貌普通的中年牢头迎到了他的身前,小声道:“督师,王氏夫人已经回去了,临走前,拿了一千两的银票给狱卒们分了。”
“好,”楼子规道:“辛苦你了。”
“督师,大理寺卿那里?”
“现官不如现管,”楼子规道:“再说,谢安世他们是钦犯,再给大理寺卿一个胆子,他也不敢放了钦犯。”
这个牢头躬身道:“小的明白了。”
楼子规快步走出大理寺,上了马即催马向帝宫方向跑去。
父母长亲亡故,为人子者当守孝三年。
楼子规骑在马上,目光在街边一个老太太的身上停留了片刻,谢太太一死,谢太师再大的权势,这个人也必须退隐守孝,这样一来,就算这人将痴傻了的替身推上皇位,这个人也没办法人前风光。
“驾,”楼子规微策马从这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身边跑过,谢家的老太太必须死,只有这样,他才能趁着谢家生乱的机会,带着宁小药离开京师城。
王氏夫人坐轿回到太师府,下了轿就问:“太师呢?”
跑来迎王氏夫人的棠嫂子忙道:“回夫人的话,太师一直在书房没有出来过。”
王氏夫人放了心,缓步走进了家门。
一个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的丫鬟这会儿就等在门里,看见王氏夫人进了家门,忙就道:“夫人,老太太叫你去见她。”
王氏夫人拭一下还噙着眼泪的眼角,带着棠嫂子一行人往老太太的院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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