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转眼间,桃红又染遍了山崖。感业寺后山有一大片如霞光艳丽的桃花林,映着青烟袅袅,别有一番意境。
武媚已经离开那间又破又旧的低矮屋子了,换了一间窗明几净的住所,就在八角琉璃殿后,据说是王皇后安排的,还命她暗暗把头发蓄起来。事情的发展就如武媚的计策,历史的轨迹也永远不会改变。
她仍穿着那件宽大的缁衣,只是不像以前那样污渍斑斑,十分的整洁、干净,案几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我坐在她的对面,班门弄斧的写了一行诗,看来看去都不如她的一手流畅飞白书,干脆把笔撂了下来,自认不是这块材料。
“笔峰生涩,是火候不到!”她看了看我的字,立即做出了评语。
“就这也是被他逼着写!完全是赶鸭子上架!”我此时恨不得把自己写的字揉成一团扔到窗户外。
武媚盈盈一笑,“吴王逼着你写?真真是伉俪情深呀!”
我自嘲道:“什么伉俪情深,不过是凑合着过!”
她立即被我逗的娇笑不止,手抖的连字也写不了,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声,“又跟我说笑!我都听……听他说了!他都称赞你有本事,把吴王治的一愣一愣的!在宫里住过不少年头,皇子们也还算了解!吴王也算是其中的佼佼者,文才武略,处事果断!不得不叹服一物降一物!”
“又听雉奴瞎掰!”这句是贬义还是褒义呀!这雉奴就会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治住人家了!要赶快结束这个话题,缓缓从衣袖内抽出一封信,在武媚面前晃了晃,“想不想看呀?”她劈手就夺,我却早有防范,立即把信藏在背后,“先请我吃好东西!”
“你又开玩笑,我这里能有什么好东西!”她眉尖微动,“哎!我去年收了竹叶上的雪水存了起来,煮茶给你吃!”
“谁要吃茶!我要吃山珍海味!”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大概快到正午了,便把信放在了案几上,
“不跟你开玩笑了!你不请我,这就去向雉奴讨美味佳肴!非得让他请客不行!时不时让我给你们穿针引线,送这送那的!天下就没有白使唤人的!”
武媚笑道:“你自便吧!我也不留了!你是他的姐姐,山珍海味也是应该的!”
就是那么一说,谁还真去向雉奴讨山珍海味吃,家里还有一大摊子事儿呢!犊车停在府门外,一只脚刚迈进去,就听耳边‘嗖’的一阵急风掠过,一支羽箭毫无征兆的钉在廊柱上,与我的脑袋不过相距七寸,众人齐声惊呼。
定晴一瞅,仁儿在正堂前挽弓,要是走快一步,非给他那一箭射中额头不可。眼见情势不好,他转身就想溜。
“你给我站住!”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子,“做了坏事儿就想逃?”
他立即冲着掠起清亮亮的眼睛,“儿子不知道娘这时候进来呀!不知者没错!”
“你还敢顶嘴!我怎么生了你这个淘气的孩子!”我伸手就在他背上拍,越拍他越硬眼,一付死不认错的样子,手拍也疼了,仍拿他没办法,“我管不了你了是不是?”
这小子一点儿没怕局,还冲着刺眉愣眼儿,“你就没管过我!你眼里只有弟弟妹妹!”
“你……!”气极之下,我扬手就打,可看到那张小脸儿又下不去手,攥着他的衣领往蘅芷阁方向拉,刚拐过中堂,就看到一班赤着上身的内侍背靠着墙壁,像壁虎那样贴着,背上全画了红圈儿,拿活人当起了箭靶子,一看就是仁儿做的好事儿。“你给我过来!”几乎是拖着他扔进了蘅芷阁。
我还没开口,他到先哭上了,扔下手里的弓箭,一头扎进了李恪怀里,“父王!娘打我!背上被她拍的好疼!”
好啊!真是我生的好儿子,恶人先告状!
“又怎么了?就不能消停些!”他搂着仁儿,数落起了我,“有话不能好好话!跟个孩子叫什么真儿!”
很好!一个护犊子,一个哭天抹泪儿的装委屈,合着我里外不是人!不错嘛!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什么事儿也不管!没用的废话倒写了一大堆!我上前抓起案几上的稿页,气愤之下撕的乱七八糟,全部掷在地下,“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一时间,蘅芷阁内再没了声音。
片刻,他才牵着仁儿的小手相问:“说实话!到底怎么了?”
“我在练习箭法,没想到娘会走过来!差点儿射到她!”我那儿子仍是一脸的无所畏惧,“儿子不知道娘会进来呀!又不是故意的!娘就打我!”
“你这孩子怎么就没轻没重!”他丢开仁儿的手,厉声道:“去跪在正堂外面!”
“父王!”
仁儿摇摇他的衣袖,我也看得心酸酸,也不忍责罚儿子呀!可他再不管,一定会出大事儿!仁儿求了半天没用,气呼呼冲了出去,把蘅芷阁的门摔的‘吱吱’做响。
我无力的坐下来,自从贞观二十三年,淑妃与李世民相继辞世,两年多,就再也没有一天舒心的日子。他选择了逃避,以居丧为名,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两耳不闻窗外事,把家里一大摊子都交给了我,光一个仁儿就让我焦头烂额,我为什么不能逃避!以后家里的事我也不管了!
“可儿!”两年多来,他第一次把我抱在怀里,这种感觉真的好陌生。
我转过身子与他对视着,以为自己有千言万语,事到临头,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扶着我起身,“陪我去一趟出岫阁,让他们把这屋子收拾一下!”
“收拾屋子!”我仿佛看到了一点我希望,两年多,这屋子就从来没收拾过。
他表情淡淡,“过几日是父皇的大祥祭!要除衰裳、去絰杖!行禫祭,除服!”
除服!这两字我听得清楚,往后的日子终于能正常了吗?让我都不敢相信,“不是说要三年吗?”
“说是三年之丧,其实是二十七个月!”
他说的倒是轻松,二十七个月啊!都不敢想像我那二十七个月是怎么熬过来的!孤枕寒衾,辗转反侧,几乎是夜夜坐到明!终于熬出来了!连忙吩咐侍女把蘅芷阁稍加整理。
正在这时,府里的总管张祥又颠儿颠儿的一路小跑而来,急得是满头大汗,“王妃!王妃!”小眼睛一瞥,又看到李恪,立马儿低头,“殿下,老奴失礼了!是宫里的萧淑妃有急事召见王妃,车仗都派来了!所以老奴不敢耽搁!”
萧云儿风风火火的找我什么事儿?实在是想不出说,看张祥的神情也是怪急的!
“去看看吧!”他松开我的衣袖。
“你别让儿子跪久了!稍加惩罚就行!”
嘱咐了他一句,忙去如宣阁换衣服,均找了素色的裙、衫、帔,挽了归云髻,不簪任何首饰,觉得一切妥当了,才跟着落雁、紫燕等人出了府门,登车白铜饰的犊车,一路向太极宫而去。
到安仁门下车,哪里是什么萧云儿要见我,高延福却在宫门前等候,一脸的笑容,还备了步辇,这又是雉奴安排的,见我就见我呗!非把萧云儿的旗号打出来!多见不得人似的。
乘上步辇朝甘露门方向而来,绕过正殿来到偏殿,宫人们柔缓的推开宫门,里面仍是空荡荡的,金炉内焚着香,卷帘低垂着,御案上摆着放多公廨文书。雉奴背对着我立在窗前,头戴翼善冠,穿一件寻常的锦缎白袍,他为人又亲和,至少我没拿他当皇帝看。
“可姐姐来了!坐!”他指了指坐榻,他坐了主位,我坐了客席,案几上茶汤温温的,早已准备妥当,“喝茶!”他好像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眉头紧锁着!
我细细端详着他,什么时候变成大人了!是个成年人了!我却还把他当小孩子看!
“有什么事儿呀?非说萧云儿找我!”做起事儿来还像小孩子。
“信送到了吗?”他眨眨眼睛瞅着我,还是那一张略带稚气的长方脸,薄薄的嘴唇,眼睛好像大了点儿!模样一丝没变!是成年版的。
“刚刚送到!气儿还没喘一口呢!”猴急什么呢?今天是怎么了?感业寺巴巴跑了个来回,回家又吵了一架,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又被他叫到这里来。
“可姐姐辛苦了!朕让他们做些可口的膳食?”雉奴终于有了笑容,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把口头禅‘我’,改成‘朕’的。
“不用了!没事儿我走了!”就为这事儿把我叫来,小题大做,准备起身告辞。
“别!别!朕还有好多话没说呢!”他招招手示意我坐下,挤到我身边,笑呵呵道:“还有一件事儿求可姐姐呢?”
“说吧!”实在不喜欢他身上的龙涎香味道,还是零陵香的味道淡雅宜人。
“可姐姐你想啊!朕纵有千般借口,也不能总往寺庙里跑吧!”雉奴殷勤的把茶汤递在我手上,这才是求人办事儿的模样,“所以朕让高延福他们在感业寺后山建了一所草庵!就请可姐姐十日之后去一趟感业寺,把媚娘带到草庵里!”
“为什么是十日后?你怎么不去带她?非要让我去?”这都是什么怪理由!
“十日后,朕就除服了!”雉奴眨巴着眼睛,开口相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姐姐,你就把她领来吧!”
“怎么谢我?”我眉尖一挑,眼睛瞅着上方,就等着他谢。
“以身相许怎么样?”他把身子完全贴在我的背上。
“去你的!才不稀罕!”我立马将他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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