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贾内侍笑眯眯等着我回答，偶然向窗外一瞥，站了一院子的内侍，怕是我不答应也不行！淑妃娘娘就这样正大光明的让我入宫，不怕被人发现有两个吴王妃吗？

　　“吴王知道吗？”我看向贾瑞。

　　“老奴不知！依老奴所见，娘娘一定会派人通知殿下的！”贾瑞躬着身子，“时候不早了！您是不是跟老奴见娘娘呢？”

　　“我能选择不去吗？”这是一句没有的废话，可我还是要说。

　　“您别让老奴为难！”贾瑞招招手示意身后的宫女们，“请萧姑娘与世子进宫！”

　　话音刚落，七、八名宫女站到我的面前，大有不去也不行的架势。我是不用她们相请的，淑景殿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既然要我明目张胆的进宫，就是不怕泄露秘真假王妃的秘密。我牵着仁儿的手来到院门外，仪卫齐齐整整，清道、偏扇、彩裳，是王妃才能用的仪仗。淑妃娘娘真会挑时候，宋哲远偏偏今天不在，连个送信儿的人都没有，回眸一瞥，闭月也被那群宫女推搡着走。

　　马车辚辚，一路心绪不宁，仪仗停在太极宫的安仁门，久违的宫殿群立即映入眼帘，气势磅礴、宏伟壮丽，看惯了梅园的山村之景，一时间如游离于天上人间。

　　“娘！”仁儿伸着小手指着宫殿，清亮的眼睛里布满好奇。

　　“萧姑娘，这边儿请！”贾瑞挽着拂尘与一群宫女、内侍在前引路。

　　走过南海池的廊桥就是淑景殿，一如的美丽，万紫千红的奇花异草映着错落有致的宫殿，苑内异香扑鼻，牵藤引蔓穿石绕檐，累垂可爱。大殿内有绣满各色花枝的波斯毯，氤氲的烟气从鎏金的香炉内缓缓升起，紫绡帐后的仕女屏风若隐若现。

　　淑妃娘娘依然端庄美丽，歪在屏风前的绣榻里，泥金的百穿花簇蝶裙，石青的半臂，发髻中不插任何的装饰，双瞳剪水，面若芙蓉，难道她不会老！目光微移，侧座上居然是萧夫人！

　　“可儿来了！坐！”淑妃缓缓坐起来，面含微笑，示意我坐在对面的绣榻上，她的笑容让我隐隐不安，“仁儿都这么高了！过来让祖母瞧瞧！”

　　仁儿不认识她，自然也没有过去，只是用好奇的目光频频看向四周。

　　“这小家伙倒不认识本宫了！”淑妃浅浅一笑，目光又移向我，“几个月了？身体怎么样？吃得消吗？”

　　“七个多月！还好！”我用了最微弱的声音，怕是自己能勉强听到。

　　淑妃点了点头，美目微转，“母妃这次要你进宫，是有件很重要的事儿跟你商量！”

　　母妃，她居然自称是我的母妃，她的儿媳不是萧泽宣吗？什么时候肯认了我？四下里一瞥，除了淑妃和萧夫人之外再也没有别人！她找我……。

　　“母妃也就不在藏着掖着了！”淑妃移步到我面前，把声音压得低低，“泽宣走了！去了洛阳的兰若寺出家为尼！所以……！”她停顿了一下，“若这件事传到陛下耳朵里，势必会怪罪萧家！所以……！”

　　“所以再次让我顶替萧泽宣！”什么都明白了！萧泽宣又不见了，李世民怪罪下来，萧家是吃不了兜着走！淑妃当然要维护萧家，所以又想起了我这个假王妃，好利用我来维持萧家所拥有的一切。

　　“你明白就好！”淑妃娘娘终于开心了，“难得你能体会母妃的难处！”

　　“我当然明白！”我犹自苦笑，抬眼寻问淑妃娘娘，“敢问娘娘一句话！如果萧泽宣再次出现，娘娘是不是还要把我关进黑屋子里？”

　　“你是在怪本宫？”淑妃冷冷瞥着我，“当初要不是本宫恳求陛下饶你一命，你能活在这个世上吗？你从掖庭逃到梅园村隐居，本宫还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不答话，对于她的要求，我无法满足。

　　“泽宣她不会回来了！”萧夫人哭哭啼啼挪步到我身边，颤巍巍握住我的两只手腕，“泽宣真的不会回来了！……我们亲眼看着她落发……！可儿，看在我们五年母女的情分上，你就帮帮萧家吧！那五年里，咱们比亲母女还要……！”

　　“闭嘴！我可高攀不起你们萧家！”我立即把手抽了回来，无视她的哭诉，现在不是她带着人到我家抢仁儿的时候了。

　　“可儿，本宫知道你心里有怨气！可你也要为两个孩子想想！”淑妃慢慢坐下来，劝道：“你真的愿意跟两个孩子在村子里躲一辈子？一个月也见不到恪儿一面！”

　　“我不知道！”我没办法回答她的问题，能够重新回到王府自然是好！可还是要借萧泽宣的身份，如果若干年后她又出现，我不是又要重蹈覆辙。

　　“可儿，本宫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淑妃用了那种特别温柔的语调相劝，“泽宣真的不会回来了！她本来就在兰若寺戴发修行，这次能回来只是一时之气！做王妃这一年多，泽宣每日在经楼里诵经，恪儿也不理她！从前的……高阳的姐夫房遗直连见她一面都不敢！她对这个世间彻底死心了！如今已经落发为尼！萧家就……可儿，你帮萧家这个忙，母妃是不会忘记的！”

　　萧泽宣的事情我没心思知道，她也不必对我有过多解释，“我只讨娘娘一句话！如果有一天她还俗回来呢？我是不是还要把王妃之位让给她？是不是把我的儿子也让给她？”我抬眼望着淑妃娘娘。

　　大殿里一时无声。

　　片刻，淑妃娘娘十分肯定的说：“别说是她不会回来，就算她回来，母妃也不会让她出现在你面前！”

　　我能相信吗？

　　“这件事陛下还不知道呢！如果泽宣再次出现！难道母妃会让真假王妃的事件再次发生！母妃不为别人！也要为萧家着想吧！”

　　她说到这里，宫门被人推开了一条缝，炙热的阳光立即洒了进来，贾瑞伸出一个脑袋，急切的回禀，“娘娘，陛下已经朝这里来了！”

　　淑妃示意贾瑞退下，目光直直盯着我，“可儿！你就真的不帮母妃吗？”

　　我仍在犹豫不决。

　　淑妃站起来，高声吩咐宫门外众人，“来人！带王妃到后殿更衣！准备迎接圣驾！”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宫女们引入后殿的，更不知道华贵的王妃装束是如何穿在身上的，当我领着仁儿来到正殿里，李世民已经坐在正中央的座位上，只是精神有些颓靡。晋见皇帝的礼节我还记得，牵着仁儿的手向他行礼。

　　他的眼光落在仁儿身上，“一直没见，这孩子都这么大了！”

　　淑妃笑意款款，把我当做萧泽宣介绍，“宣儿已经有了七个多月的身孕！又要添一位子嗣了！”

　　“嗯！仁儿毕竟是……这世子之位……！”李世民点点头，言语中略带不妥。

　　“陛下不必为难！都是恪儿的孩子嘛！”淑妃连忙劝解。

　　“都坐吧！”李世民示意我们坐下，看他的神态十分的疲倦，从辽东战场归来后身体就不大好，看来果真如此。

　　我们没有说一句话，就见内侍总管陈福顺哈着腰进来，回禀说：“赵国公有要事求见！”

　　李世民当即扶着陈福顺起身，颤巍巍离开了淑景殿，他的风湿病看起来很严重，走起路来一脚深，一脚浅，完全是让内侍们架着出去的。

　　“唉！”淑妃娘娘也轻叹一声，“陛下这病……！”

　　话音未落，李恪从宫门外闪了进来，依旧是那件暗紫的圆领袍，见到我和仁儿时，总算松了一口气。

　　直言道：“母妃，您把可儿当成了什么？用到的时候怎么都好！用不到就……！”

　　“你这是在教训母妃！”淑妃冷眼相问，指着我说：“可儿都答应了！这事儿还轮不到你出头！”

　　“你答应了？”他握住我的手腕，情绪有些激动，“你忘了她们是怎么对你的？为什么还要帮着她们！”

　　“我……！”我讲不出理由，刚才已经见过李世民了，有什么法子！不答应也要答应。

　　“事到如今，多说无用！就这么定了！”淑妃移到到李恪面前，吩咐道：“带可儿回府！从今往后，她就是萧泽宣！要是再出了什么差池，或者走露了风声，母妃也帮不了你们，更救不了可儿！”

　　“好！好！儿子总算明白了！”他一连说了两个好字，握手腕的力道越来越大，又瞥了一言不发的萧夫人一眼，转头对我说：“我们走！”

　　“娘娘，臣妇也告退了！”称了心的萧夫人也跟着我们退出了淑景殿。

　　从安仁门登上象辂，仪卫缓缓向王府行驶，仁儿已经在他的怀里睡着，摇摇晃晃的辂车大概是一种很好的催眠曲。

　　“为什么要答应？好不容易脱身，何苦再陷入到无法挽回的境地？”他把手放在我的手背上。

　　“不想再过没有你的日子！不想一个月也见不到你一面！”眼泪瞬间飘落下来，就算前方是龙潭虎穴，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跳，命运如此，岂是人力能够挽回！

　　“可儿！”他轻叹一声。

　　沉默的时刻，仪卫已经进入金城坊的王府门前，闭月扶着我下了辂车，这座开阔宏伟、雕梁画栋的王府一点儿也没有改变，做梦也没想到，我能再次重返。

　　在王府门前迎接我的是落雁、奶母、师母、傅母和那十二名侍女，当然还有紧随我们的萧夫人。

　　萧夫人笑呵呵道：“女儿，她们是得了信儿前来迎接你的！”

　　迎接我！现在竟知道低眉顺眼的迎接我！不是在梅园村抢夺仁儿的时候了！

　　“你把这十四个人都领回去吧！我使唤不起她们！”我一一指着泽宣的师母、傅母和那十二名侍女，根本不想再看到她们一眼。

　　萧夫人一口应了下来，“好！好！女儿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们不好，娘再挑些人来服侍你！”

　　“不用了！府里有的是人！”我瞥了她一眼，自向王府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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