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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一笑烽烟 玲梦 4620 2021-04-02 20:11

  第25章

  世外欢庆的夜永远融不进这片绿树青山下的屋子,暗阁内,仍旧的寂静。

  一直在一旁侍立的莫隐,看着木床之上的舒望和那个孩子,忍了好久,终是看不下去了,提早上前一步接了舒望的活。

  “你先休息下吧,他的毒性压制的也差不多了,接下来的余毒凭我的内力足够替他压下去了。”

  闻言,舒望收回了抵在男孩背后为他运气的手掌,莫隐见状立马替了上去,盘坐在床上继续给男孩输内力。这个孩子舒望格外看中,他体内的毒又极之霸道难解,运气的时候片刻的迟滞也耽误不得,莫隐只好先稳住孩子的毒性,眼睛却是一刻也没离开过舒望,担忧至极。

  舒望下了床,颀长的身子莫名的无力,步子都有些虚浮,脸上的颜色比之平常又要苍白好些,待坐到桌子边平了好一会儿紊乱的内息,才拿起桌上的玉壶小心翼翼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星星点点的茶水溅落到桌面上,舒望无可奈何的笑了笑。

  过了好会儿,身后传来隐隐浅短的话语,舒望回过身才发现莫隐已经收了掌,而先前还昏昏欲睡的孩子正虚弱的躺在莫隐怀里。

  明明正是天真活泼、无忧无虑的年纪,孩子满是血丝的眼里却藏着苍老的情绪,似恨若怨,一切的阴暗像常年积蓄在内心早已枝繁叶茂的种子,仅仅一个眼神,全都暴露无疑。孩子的脸色苍白的像白玉一般透明,五官却有些诡异的生硬,只有那双眼是生动的,却带着死亡一般的暗流,连莫隐见了,都莫名的不愿亲近这样的一个孩子。

  “出去。”

  莫隐离得很近,才听得见孩子轻若蚊蝇的话语。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像是说给仇人般,毫无感激之情。莫隐才刚皱了皱眉,孩子却艰难的扭了扭头对上了他的视线,一个孩子的对视,却让莫隐莫名的心里一凉。

  “出去。”孩子又重复了一次,声音比之前略微的有了力度,却愈发的冰冷,像足了命令。

  莫隐更深的皱了皱眉,舒望却坐到了床边接过孩子的身子,放倒在床上,又仔仔细细的替他盖好了被子,才对一旁的莫隐道:“你下去吧。”

  “……是。”

  直到退出了暗阁,莫隐依旧蹙着眉头。每次都这样,那个孩子说什么舒望都言听计从,他从来不知道舒望可以宠一个人到这种地步,哪怕是宫琪,他也从未敢这般温柔吧?

  暗阁里又恢复了沉静,舒望替孩子擦了好一会儿额角细密的冷汗,重又倒了杯茶小心翼翼的扶起孩子,端着茶杯送到了孩子的嘴边。孩子瞥了眼,忽的抬手把茶杯掀到了地上,精致的茶杯,碎了一地。

  孩子倔强的抿了抿唇,舒望却是一言不发又倒了杯茶,又递到了孩子的嘴边,“你知道怎么样是对自己好,无论打碎几杯茶,你总会喝的。”

  冷冷的字句却是温润的音色,孩子闻声又望了眼舒望,像是在考量舒望的话一般,未几,终是就着舒望的手一滴不剩的饮完了茶。

  舒望放下孩子,又盖好被子,才轻声道:“先睡会吧。”

  孩子没理,却是闭了眼。过了好一会儿,却又睁开了,望着床边的舒望有些微的愕然。

  “你今晚应该有约会,不去了?”

  “她早就不在那了。”

  孩子一顿,随即却笑了,那种看了能让人凉到骨血里的笑意,“也是,没有人会一直等你。你没去赴约,算你活该。”

  舒望笑笑,温柔的神情里居然一点落寞也无,只是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被子,像哄一个孩子乖乖的睡觉,“不早了,快些睡吧。”

  “看来我说什么你也不会生气了?”

  “我的责任是纠正你的错误,本就是我活该,你说的是对的,我为何生气?”

  舒望的眉眼太温柔,像一滩柔水,至清不浊,孩子不禁皱了皱眉,“那你猜她明晚还会不会去游街?”

  “她最好玩,这几天不用来给我治伤了,一定还会去凑热闹的。”

  “那我明晚也想去游街,你带我去?”

  舒望一顿,笑意终是浅了,却仍是点了点头,“……好啊。”

  “你不怕她见到我了?”

  “我试过所有的办法都解不了你的毒,除了她,我不知道还能找谁。”

  “……”孩子不由愣了。他不知道他俩明面上是什么身份吗?这般伤人伤己的决定,仅仅为了他,就这么答应了?

  孩子别过脸再没说话,舒望又替他压了压被角。轻轻拍在身上的手掌像是一场好久远记忆的回放,渐渐的,孩子终是沉入了梦乡。

  梦依旧的漆黑,心却莫名的安定了。

  正如舒望料定的,宫琪果真一大早就跑到闹市上撒野去了,今天是秋元节的最后一天,最后一天的狂欢,她怎么会放过?只是,宫琪没想到,就这么最后一天,老天还让她碰到了个孩子,如此不可爱的孩子!

  她是看这孩子一个人站在面人摊子前,满脸的病容,还以为是哪家穷苦家的孩子想拿个面人娃娃回家当个佳节之礼的,她是破天荒的母性泛滥了,加之千年不遇的大夫同情心作祟,才鬼使神差的凭着恶声恶气,从摊主那抢来了一个免费面人,哪知这孩子居然还不稀罕!

  “谁告诉你我玩这种东西了,幼稚。”

  见鬼了!她难得的好心居然就这么被炮轰了!

  宫琪越想越气,忽的觉得面前的孩子十分的面目可憎,“你个屁小孩不幼稚,难道我幼稚啊?!不玩算了,我还可以留着回家煮着吃呢!不可爱的小鬼!”

  宫琪掉头就准备走,犹嫌还不够解气,又回头瞪了眼破小孩,“看你病怏怏的,面色无光,嘴唇带暗,步伐虚轻,若我猜的没错,你体内应该积有隐毒,本来你要是乖点,我还可以帮你调理调理,没准能多活几年,现在本姑娘没心情了,叫你不可爱!”

  宫琪一番危言耸的话完全起的反效果,孩子倒像听的挺高兴似的,居然微微朝她笑了笑,宫琪见了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看来你就是那个她了。孩子勾了勾唇角,凉薄的笑道:“你没心情可是我有,不如我们俩个聊聊?”说罢还走到旁边的一小茶寮里吩咐小二上了一壶好茶。

  宫琪看了直瞪眼,本来没意思和一个小屁孩过家家的,但这娃也太老成了吧?而且还有免费的茶……犹豫了下,宫琪坐了过去。

  “你爹娘呢?真放心你一个人在这瞎逛啊?”一个成熟的成年人是不会让一个孩子挑起话题的,于是宫琪先下手为强。

  很平常的问题,孩子的视线却忽的冷了:“我出生的时候娘就死了,至于我爹……”孩子顿了好久没做声,只是无声的嘲讽一笑。

  一个孩子,语气怎带了这么深重的戾气?宫琪蹙了蹙眉,试探的问道:“你今年几岁?”

  “十岁。”

  “十岁……”宫琪神情有些恍然,随即却和孩子如出一辙般的笑了,“十年前战乱不断,大周哪有个安稳的角落?穷苦百姓流离失所,何处不是他乡白骨?无父无母的孩子也不算稀奇了。”

  “怎么?听你的语气倒像颇有怨言啊?”

  宫琪挑衅的回望,“不行吗?十年前你还没出生,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晓得,你自己风轻云淡当然无可厚非。那时的大周,那时的朝廷是怎样的光景,你懂?”

  十年前她也是十岁,却早就看够了烽烟,闻够了鲜血。狼藉的江山,残败的国土,永永远远是大周的噩梦!每个懂过那场生死杀伐的大周子民,都不可能忘!

  宫琪不自觉的握紧了手里的茶杯,孩子却是抿了口茶,隐了隐眸中的神色,一片轻蔑道:“我怎么不懂?那时的大周四海皆敌,民不聊生,无一处净土安家,无一晚静夜安眠,人人自危。那时的朝廷坐以待毙,斗志缺丧,只图苟安,任楚兵铁蹄长驱直入,直捣皇城。从此大周国不成国,苟且偷安,凭一纸求和国书摇尾乞怜,财源外流,割据属地,任人为欺!”骂至最后,孩子才抬起眼看着宫琪,眸中的情绪却道不分明。

  宫琪简直想把这孩子一棒子敲晕了事!

  “你胡言乱语什么?!”

  “我胡言乱语?这是天下人所见,难道天下人不是这么所想?”孩子疑惑的皱皱眉,后又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大周一切的灾难不是出自大周本身,而是那个帝座上的人,是他武不调令统军以拒外敌,文不撰写檄文以安黎民,上奏奏折凡言出兵御敌者尽数驳回,战将凡请缨领兵作战者一律贬谪,四野朝堂言不敢论,忠不可表!君王昏庸无道,家国岂有宁日?也对,百姓要怨自然也怨景仲祈,哪有他言!”

  “对个屁!”宫琪暴起把桌子拍了个粉碎,巨大的噪音把孩子的话语淹没殆尽,所有人莫名的望过来,宫琪恶狠狠的拽起孩子就往一旁人烟稀少的地方拖,未免损失了张桌子的摊主穷追不舍,她居然下老本的甩了一个碎银给小二,她这是为哪般啊!勾搭了这么个小祖宗!

  待四下无人,宫琪才放了孩子,顶着虐童的冲动没好气的吼了过去,“你想干什么!干什么!!造反么?!!居然还敢直呼先皇名讳!还在这大放厥词!你不想活了别连累我啊!”宫琪瞥了眼孩子蠢动的嘴和满脸的轻蔑,愈发的火大,“你再敢说一个字给我试试!我告诉你,大周以前是怎么样那都是以前的事!起码现在大周还算四海昌平,老百姓也能够丰衣足食,就论眼前的秋元节,哪不是灯火通明?哪不是人烟昌盛?如今不比从前了,大周的强大天下是有目共睹的,你不可以只狭隘的看到过去的败落,而忽略这些年大周的起色!”

  “我固守过去?我不放眼现在?先前是哪个跟我说‘大周战乱不断,穷苦百姓流离失所,何处不是他乡白骨?’的?你挑起话题的时候,你自己可有想过因了如今的暂宁而遗忘过去的烽火?你自己也没有忘,凭什么管我?”

  宫琪瞪大着眼睛,才欲开口,这回反背他捷足先登了,简直瘪的她想喷血!

  “你的话别以为我听不明白,如今的大周子民哪个不是对景麒感恩戴德!要不是他顶风佐政,力挽狂澜,八年勤勤恳恳为国为民,哪有如今天下的粉饰太平!全都这么想的吧?他景麒摄政,劳苦功高,众望所归!我看所有人巴不得他早登大典,好再创一个开平盛世!”

  孩子越说越激动,眼眶里都隐有泛红,似有凶光,“你还和我说秋元节!大周百万子民,有哪个明白这场节日根本不合时宜!太子薨丧,三月之内不得办喜!有谁进言说过一句这个秋元节办不得?!没有!因为太子不过是一个常年卧榻的短命鬼!小小孩童碌碌无为,无权掌政,于国无利,于民无用!自然活该被遗忘,而且死了活该!是不是?!”

  “放屁!放屁!!”宫琪气急,一时对这孩子的话竟然无话可驳,只好抽了银针以图扎晕这孩子了事!

  哪知,刚抬起的右手却被人猛的拽住了。宫琪大惊,生怕此番大逆不道的话被人听了去,当即左手掐针又朝来人要穴扎了去,来人却轻巧的避过反把她禁锢在了墙上。视线一触上,两人都是一惊。

  “舒望?”

  “宫琪?”

  舒望眸色不定,宫琪却是大喜,“快点帮我把这孩子解决了,他……”

  “他是我爹。”

  “你还是我祖宗呢?!”宫琪瞪了眼插话的孩子,忽的脑子却是片刻的空白,像没听明白话的孩子,傻傻的发愣。

  舒望看着宫琪茫然的眉眼,松了宫琪的手远离了好大一步,音色如常,脸色却到底是白了。

  “他是我儿子……舒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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