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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最后道别

大唐往事 林心乙 4121 2021-04-02 20:10

  每天早早起床奔进厨房,有时饺子,有时包子,各种各样的菜肴我都仔细做着,希望李恪每天都可以吃到新的东西,充满新鲜感。

  我也会每天给他梳头,保持着整洁。

  赵卓每天负责接送我,偶尔他也会去见见李恪,碰碰面说说话。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不知道哪一天是终点,哪一天是结束。

  春分这天,我照常去陪他,正好给他包了他最喜欢的饺子,当我刚刚走到大牢的时候看到有些大臣等人刚刚从里面走了出来,我怕发生什么事,飞快的跑了进去,发现一切照常,心放了下来,却开始有所担心。

  “没出什么事吧!”我问道。

  “没有啊,挺好的,今天做什么好吃的了,快拿过来给我尝尝。”

  “牛肉馅饺子,你的最爱。”我微笑的回答着。

  “我尝尝。”他吃了一个,说道,“嗯,好吃。”

  看着他吃的好香,我也有了些心理安慰。等待死亡,在我们这里已经不重要了,反而是我们在一起多一天就赚一天。老天给了我一个月的时间,让我能够天天陪在他左右,很感激,心态平和了很多。但看得出,李恪的不甘心在我面前都收了起来,我知道他压抑的厉害还要故作没事的样子,看着这个很痛心。

  “你要是难过,就哭出来吧,不要故作坚强。”

  “哪有,有你在,比什么都重要,开心还来不及,哭做什么!”

  “嘴硬。”

  一天下来,话不是很多,只是相互感受着心的温暖。

  临走前,李恪叮嘱我:“照顾好自己。”

  “明天见。”我对着他笑了笑。

  坐上马车,赵卓拉着我走了。过了好久都不曾到,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风景不太对劲,我问道,“赵卓,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郡主,到了就知道了。”

  “你要去梨园对不对?我要回府,你带我去梨园干什么?难不成恪哥他那边,你快回去啊,快回去啊!”

  “我答应过他,要把你交到你哥哥手里,我要做到。驾!”

  我此时才意识到一天里的奇怪的地方,那一天就要到了,而李恪要我离开,免受忧伤,也只有他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我打开车门,和赵卓争执着,竟被他一下子打晕,失去了知觉。

  当我苏醒过来的时候,衡哥哥和媚儿已经在我身边守着了,头脑慢慢恢复清醒,腾的一下子做了起来,二话不说就要下地,却被衡哥哥给拦住了。

  “不许你去。”他命令我道。

  “我不跟你废话,我必须要回去见他最后一面,你要还是我哥就让我去!”我疯了似的嚷道。

  “衡哥哥,你就让郡主去吧,不去她会后悔一辈子的,这么久了,她能够面对的。”媚儿替我求着情,可我已经全然不顾了。

  衡哥哥迟钝了下,我就推开了他,朝外面跑去,骑上马,就直奔长安。

  当我赶到吴王府的时候,整座王府已经被包围了,我跳下马要进府,却被硬生生的拦在了外面,我挣脱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冲了进去。

  当我抬头无意中看到屋里面的情形时,大喊道:“恪哥——”

  “长孙无忌窃弄威权,构害良善,宗社有灵,当灭族不久!”一声怒吼震响天地。

  眼看着那三尺白绫,眼看着把圆凳踢倒,眼看着他望着外面,眼看着他断气……

  “不要——”

  我冲进房间,那些监督死亡的人确认他已经死后从里面都退了出来,屋子里面就剩下了我们俩,剩下一生一死。我相信他最后看到了我,我相信他听到了我的喊声,我相信他感受得到了我的存在。

  “叮——”

  一个金属的东西从他的身上掉了下来,是什么,我边哭边想着,顺着声音寻去。看到了,再看看他的手上,戒指掉了,多年来从未掉下来过的戒指,以这种方式掉了下来。我爬过去捡了起来,看到里面刻的字,紧紧握在手里。

  “若儿。”

  “哥。”

  “把他放下来吧。”

  我和衡哥哥把吊在那里的李恪放了下来,他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过程中觉得他抓住了我的手,原来给我温暖的手,终于再也没有知觉了。

  “叮——”

  又是一声,不知为什么,难道戒指也有了灵性,一个不在了,另一个也不会好好存在吗?捡起我的戒指,第一次看到里面的字,却和他的完全不同,不是我们的誓言,是我曾经最想听到的话,他刻在了里面,也是永远的刻在了他的心里。

  “啊——为什么——”

  活着的时候,连一句“我爱你”都没有说出过口,不在的时候,看着这决绝的文字,还有他的名字,是让人多么的揪心与难过。此时此刻,我恨不能跟他一块去了,幸而衡哥哥摁住了我。

  “他死了,永远的死了,再也回不来了,如果活着,只能是在你的心里。我答应过他要带你回家,你不是也答应过他要好好活着吗?你冷静点。”

  “我没法冷静,让我一个人待会!”

  没多久,礼部的大臣都来了,说李恪按礼制需陪葬昭陵——唐太宗的陵墓。我知道,从此刻开始他不再属于我,他不像纳兰、不像李煜,我们还可以为他们处理后事。而李恪,我无法做主,只得离开。衡哥哥把我扶起,这里就交给他们了。

  回到房间,呆呆的坐在书桌旁,上面有一个带锁的盒子,是以前从没有的,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里面有装着什么。我把两戒指放在了桌上,就这么看着。

  “给你一封信。赵卓让我转交给你的,看看吧。”

  “我打开信,里面写到:‘郡主,请原谅我的行为,是殿下让我这么做的,他说他害怕在你面前死去,如果那样,他会更加伤心,也害怕你伤心,分开,或许对双方都好。你看到信的时候我已经南下去了潭州,我要去处理那边吴王府的事情,所以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另外,殿下要我转告你,在古筝的筝尾下面的那个洞里,有殿下留给你的东西,你自己来取吧。桌上的盒子也是殿下留给你的。珍重,郡主。’”

  我照着赵卓说的,在把手伸进那个洞里,摸到了一把钥匙,大概就是打开桌子上盒子的钥匙吧!

  一个朱红色的盒子,里面到底装的什么?迫不及待的打开,发现里面是一封封的书信。我拿起最上面的一封,打开,是熟悉的颜体。

  若儿:

  不要难过。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再了,原谅我用这种方式离开你,离开你我很痛心,你说的对,在你面前我压抑着自己不让你担心,但是有你的陪伴,真的给了我很多的安慰,谢谢你。

  我不在了,高阳也一定不在了,那些被牵扯进谋反风波的很多无辜的人也都会不在了,宗亲贵族不是你想的样子,是很容易被牵连的。知道你悲痛,可这是你无法改变的,所以,不要太难过了,我喜欢看你快乐的笑,想我,就笑笑。

  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要好好的活着,你活着就是我活着,我相信我会有来世,相信老天会让我再遇见你,所以,你一定要坚强。

  虽然真正属于我们的日子不多,但我是十分珍惜的,你也一定十分珍惜,既然珍惜过,有过美好的回忆,那么生离死别也不是件难事,我们不会孤独,因为有彼此的陪伴。

  这盒子里的信是你离开的五年里我每个月给你写的信,知道你看的时候会哭,但我想说的是不管我在什么地方我都会思念着你,永远永远。

  此外,有一对戒指,是仿照我们的做的,送给你哥哥吧,看得出他也十分喜欢。他是个好人,也能够给你幸福,如果你愿意选择他相守一辈子,我祝福你,毕竟谁也不知道身后事是什么样的,或者是否真的有来生。

  答应你很多的事,大都无法完成了,不要记恨我,如果来世重逢,我定要一个个的还,再也不放开你的手。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我们的誓言,无奈的诀别,再见,我最爱的若儿。

  李恪

  泪,许多泪,都掉落在了纸上,我还能够说什么,一切都化进了心里。走到古筝旁,弹起他为我作的曲子。他的人生就如这首曲子一样,仿佛是个僟语,有起伏,有平静,有快乐,有无奈,最后一弦的当头一重响,犹如坠入深渊,万劫不复。

  每一件事情都会有一个开始,有个结束,再恋恋不舍也是留不住的。我们用独特的爱的方式深深爱着对方,不会随时空的转变而有什么变化。我们一直是心心相印,经历过浪漫曲折,到如今的生死相许,纵是天涯也将不离不弃,就算剩下一个人,我们也会活在彼此的心里,不论千年之前还是百年之后,这都是我们永不消逝的诺言。

  纸上,写下我思念的诗:

  指尖轻轻触碰拨弄婉转的琴弦余音缭绕在屋宇音符记录着当年往事湖心亭台之中风景与情景同在安静听着你为我谱曲由此每个乐点刻在心中今日故地重游又见到那把古筝当年不知抚过多少次的琴弦已落满尘埃你的面容在我眼前出现但是我再也触摸不到去除微尘弹起昔日的曲子我知道你听得见听得懂我的琴语

  随后几天,我重新走过了整座王府,宫殿的每一个角落,花园里的每一个风景,和我们有关的所有的事物。王府里挂慢了白幡,却与我无关。

  书房里,桌案上,有他教我写颜体;

  音律房,古琴旁,有他为我谱的曲;

  大堂里,你身边,有我深情跳的舞;

  花园中,秋千旁,有我们神情寄托;

  ……太多太多的回忆在这里上演,今天,剩下我一个人,而我,也就要离开,和这座王府永远的说再见了。

  我离开了这里,带走的是装满书信的盒子和他为我做的筝。在梨园,把每一封信都细细读来,到最后,泪哭干了,也想开了。爱,是相爱,只要心中牵挂彼此,在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呢?

  盒子中还有纳兰给我们画的画像,我们一人一幅,还有戒指都放到了里面,我要给李恪做个衣冠冢,把这些信物都埋葬了,我只带着我们的爱,这也足够了。

  在纳兰墓的左边,给李恪立一块碑,也刻下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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