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碎裂的茶杯，散落的茶屑，倾倒的茶水……

　　“老大……”吴启看着桌上已经湿透的两封信，还有吴三桂紧握的拳头，皱紧的眉头，不禁有些担忧。

　　“大人小心……”吴忠连忙拿过抹布，小心翼翼地开始收拾桌子，又奉上新茶。

　　“到底怎么了？”吴云也惊疑地问道。

　　“三千吴家子弟，四万管宁铁骑！”吴三桂狠狠道：“他这是要我吴家去送死！”

　　“难道……”吴云也瞬间明白上头的意思，愤愤道：“真他娘的窝囊！”

　　“上头真不给兵？”本就是吴启送的信，吴云这么一说，他自然也意识到了什么情况，不禁问道：“那咱们也不出去！”

　　“就是！”吴云也义愤填膺地附和道：“他不出兵也休想咱们送死！”

　　“胡说！”还是吴忠看这两人越说越激动，而军中不少人也有了要附和之意，连忙呵止道：“军令如山，不许造次！”

　　“大人！”

　　“老大！”

　　吴云和吴启同时叫道。

　　“不需造次！”吴三桂这次对着手下冷声道：“吴忠说得对，军令如山！”

　　“可是……”吴启看了看吴三桂，却还是鼓足勇气，不甘心道：“那胡虏的军队就在宁远到锦州的路上，根本就是等着我们去送死……”

　　“况且此次乃是后金睿亲王多尔衮亲自领兵，还请大人三思！”吴云也慎重道，毕竟，与多尔衮的交战可以说是每个吴家兵最深刻的记忆，那次千军万马中的突围，每个活着的人都记忆犹新。

　　“难道你们要我做第二个毛文龙？”吴三桂叹了口气道。

　　这一问，众人都震在当场，谁不知道毛文龙死在袁崇焕手里，而且还是现今受困的锦州守将，更是他们的主帅吴三桂的舅父祖大寿亲历的。以毛文龙自比，这是何意？

　　“文龙能用则用之，不能用则处之……”还是吴忠耐心解释道：“这是祖大人亲耳听见袁督师说的。”

　　“难道……”吴启没有说出后半句，却是捂住了自己的嘴。

　　“是！”吴三桂却是转过身来对着自己的部下郑重道：“今天帐中所言，皆是我吴家私事，出账之后，一字不许外传！”

　　“是！末将等明白！”众人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纷纷抱拳行礼道。吴忠也立马指挥着守将把持好帐门。

　　“我没有侮辱袁督师的意思……”吴三桂这才坦然道：“但是，一山不容二虎，这个道理，你们势必明白！”

　　“老大您的意思是……”吴启忍不住问道：“新任蓟辽总督容不得我吴家军？”

　　“是！”吴三桂毫不犹豫的慎重对着部下道：“以后都给我记住，没有吴家军这一说！咱们就是宁远守兵！”

　　“末将等明白！”众人齐刷刷跪下，郑重道：“参见总兵大人！”

　　“好！”吴三桂看着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弟兄，满意道：“都是吴三桂的好弟兄！”

　　“谢大人！”众人整齐地朗声道。

　　“老……大人……”

　　“哈哈”

　　吴启一个不适应的转换，直接把一众人等逗得哈哈大笑，刚刚严肃起来的气氛瞬间被打破。吴启也只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大人，我是想问那咱们到底怎么办呢？”

　　“送粮！”吴三桂毫不犹豫道。

　　“送粮？”吴云问道：“给锦州？”

　　“对！”吴忠代替吴三桂解释道：“祖大人受困锦州，敌寇数月不攻城，却是于城外掘三尺壕沟，更于宁、锦两地间分布十万重兵，无非是想切断两地犄角之势。若我们进兵，则一网打尽，先夺宁远而后围锦州；若我们不救，则锦州失陷，而宁远亦势危。如此一来，我们救或者不救，敌人都是守株待兔、瓮中捉鳖！”

　　“好个多尔衮！”吴云也不禁感叹道：“还是一样的歹毒！”

　　“所以我们要送粮！”吴启也立马反应过来道：“多尔衮再狼子野心也是疲于奔波，三军在前，最忌粮草不足！我们占地守城，只要有充足的粮草供应，就算耗也能把他个小子耗死！”

　　“不错！”吴三桂笑着看着自己的部下道：“多尔衮在宁、锦道上布了重兵就是等着我等去送死！围困锦州不过是引虎出山之计，只要锦州无碍，看他能奈我何！”

　　“大人英明！”众将也明白了吴三桂的意思，立马赞同道。

　　“可是……”就算众人忘了吴三桂刚才为何生气，但是吴启是亲自送信，也是他打探的军情，自是最明白其中意思的。

　　“可是新任总督有令，要我等即可出兵，解救锦州！”吴三桂代替他补充道。

　　“这是……”众人也立刻明白了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之意。

　　“是要我们送死！”吴三桂愤怒道。

　　立马，底下的情绪也压抑不住了，一个个部将摩拳擦掌、咬牙切齿，恨不得挑了新任总督去。

　　“但是……”吴三桂这才转声道：“我，吴三桂，怎么能眼睁睁带着自己的兄弟去送死！”

　　“大人……”底下部将一听，更是感怀于心，毕竟大多都是吴三桂一首提拔起来的兄弟，有过出生入死的交情，此刻一听这话，自然有感于心。

　　“那我们……”吴云也忍不住问道。

　　“假兵送粮！”吴三桂掷地有声道：“吴云你号令弟兄们以解围锦州，驱逐胡虏之名，随我带领宁远铁骑三万弟兄直奔锦州，迎战敌寇！吴启，你最熟路，带领吴家三千子弟装运粮草*小路，想方设法也要给我送到锦州城里。吴忠，你性最沉稳，带领剩余七千弟兄守好城门，随时接应！”

　　“是！末将遵命！”底下不愧是训练有素的将领，立马服从命令道。

　　“好！”吴三桂这才舒缓了语气道：“告诉弟兄们，我宁远子弟，逢战愈勇，只进不退！”

　　“末将等定不负所托！请大人放心！”吴云立马恭敬道。

　　“老……大人放心！吴启一定竭心尽力、死而后已！”吴启对称呼的别扭转换总是让大家忍俊不禁。

　　“你们都是我的好兄弟！”吴三桂看着众人，真诚道：“大家都要平安归来！”

　　“老大放心！”众人都能理解吴三桂的意思，这才转换口气道：“我们誓死追随老大，同生共死，又有何惧？”

　　“好兄弟！”吴三桂此刻纵是有千言万语，却也只化成这三个字。

　　“老大……”却是吴启吞吞吐吐道：“这是我最后叫你老大，所以跟你商量件事……”

　　“说！”吴三桂直接道。

　　“其实这次打探军情，我还带回一封信……”吴启却是犹豫着看了众人一眼，才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道：“是那个人给的……说是邀您把酒言欢……”说着，已经把信交给了吴忠呈到吴三桂手里。

　　然而，只在看到那信封的一眼，突然间，吴三桂就直接把信扔到了旁边的火盆里。

　　“老大……”吴启看着吴三桂瞬间转冷的脸色，颤颤巍巍道：“我知错了……”

　　“知错就好！”吴三桂冷声道：“记住我说过的，出了着帐门，今天的一切都是家事，不足为外人道。明日起，我若再找诸将议事，则皆是军机要事，不得再有任何不当言行！”

　　“是！”众人虽不知道吴启呈上去的究竟是封什么信，却也看得出事态的严重性，立刻严谨道：“末将领命！”

　　“吴启遵命！”吴启也知道自己犯了怎样的打错，立马跪下道。

　　“起来吧！”吴三桂的语气有了些缓和道：“我说过了，今天算家事，下不为例！”

　　“谢大人！”吴启却是郑重地叩头道：“吴启定当不辱使命！”

　　“好了！”吴三桂这才放松道：“今天的会议就到此，大家都下去准备吧！”

　　“是！末将告退！”

　　众人齐刷刷离开后，帐内只剩下依旧缚手站在高处的吴三桂还有一直鞍前马后的吴忠。

　　“人心不古，事态炎凉……”吴三桂不禁叹了口气，不知道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吴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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