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雷声响起，震天撼地，颜霁一提裙摆，屈膝跪在云泽身边，如河流奔涌的雨水瞬间浸湿了她的衣裙，冰凉彻骨。她却浑然不知，定定注视着前方。
“王妃唉，你快起来吧……”徐敬急得团团转，在这倾盆大雨里跪着，王妃要是给淋病了，他怎么向王爷交代。
颜霁却一动不动，小浮撑着伞坚定地站在她身边，并不解劝。她知道乔轩羽在小姐心中的分量，就算小姐再恨他，也绝不想他死。
徐敬见劝不动王妃，几步跑上了书房的台阶，伸手时犹豫了一下，还是敲了敲门，“王爷，王妃在外面。”
半晌没有回音，沉默得压抑，好像里面根本没有人一样。徐敬沮丧地一跺脚，走下台阶扑通跪在了颜霁旁边。王妃不起，他也绝不能起。
大雨不知疲倦地拍打着地面，溅起飞扬的水花，好像势必要把旧的全部冲刷干净，带着脱胎换骨的决绝。颜霁眯起眼，就算是等到天荒地老，她也会等下去。
房门砰地打开，橘色的灯光倾泻而出，在门口形成一团光雾。誉彻的身影映在其中，背后的光线模糊了他的面目。
“彻哥哥……救救我的丈夫……”云泽虚弱地开口，声音却被滂沱的雨声淹没。
誉彻充耳不闻，从丧母的孤弱皇子，走到离权力宝座最近的地方，他用了整整十五年。纵使全天下求他，他也不会放手。
可是她来了，长跪不起，为了另一个男人。
他一步步走下台阶，走到了颜霁面前，接过了小浮手中的伞，为她撑起一片无雨的天空，“跟我走。”他对她伸出手来，掌心干燥而温暖。
颜霁抬头望去，他的眸光是那么沉静，好像无波的湖水，无风的天空，好像他说的只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什么都不曾发生。
可她知道不是。他心里已经埋下了一根毒刺，它会生根发芽，长出最坚韧的枝条，将他们重重包围，直到窒息而死。
“我求你，救救他。”她垂下眼帘，明知会触怒他，她却不得不说。千里之外的边疆，翊国的铁骑正围困着乔轩羽，每一刻的流逝，都增添了一分危险。
誉彻看着她，眸中渐渐凝起寒霜，她还是选择了他。为了颜相，她都不曾开口相求，如今却为了乔轩羽长跪不起。他猛地将伞掷到雨中，大雨瓢泼而下，瞬间就湿透了两人的衣服。
“可你已没有资格求我。”他嘴角挑起冷酷的笑意，好像看她绝望的挣扎是一件乐事。
天地间的喧嚣倏忽远去，颜霁眯起了刺痛的双眼，雨水流到唇边，竟带着咸咸的味道。不待她开口，誉彻已然转身，“来人，将云泽公主和王妃扶回房。没本王的命令，不得出入探视！”
“誉彻！”颜霁喊了一声，他不可以这样做！乔轩羽会死的，她不想他死……她踉跄地爬了几步抱住他的腿，所有的坚强伪装溃于一旦，慌不择言，“誉彻我求求你救他一命，我愿意一辈子做丫鬟服侍你，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他的冷漠让她哽咽得说不出话，只能哀哀地望着他，雨水和泪水模糊了双眸。云泽也奋不顾身地上前，伏地叩头，“彻哥哥，看在……”
“滚！”誉彻忍无可忍，一脚踢开了颜霁。她抱着他的腿，哭喊着求他，心心念念牵挂着那个男人，可有想过这对他是怎样的折磨？他们有甜蜜的过往，生死相许，可他呢，他又谋算到了什么！
颜霁跌倒在雨水中，小浮忙过去扶起她，“小姐！”仆人们跑了过来，不由分说架起颜霁和云泽，王爷已经发话，他们不得不从。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啊……”云泽挣扎着，忽然捂住了肚子，腹中的剧痛让她站立不住，苍白的面容扭曲起来。
“公主！”仆人们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在他们眼里，云泽还是誉皇的掌上明珠，大誉国最受宠爱的公主，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九族都不够灭的。
“快请郎中！”颜霁挣脱仆从，扶住了云泽，才发现她颤抖得像一片秋风中的叶子，浑身冰凉得几乎没了生气。
徐敬为难地回头看着誉彻。仆人们害怕，他这个管家更害怕，但他也清楚地知道，要是云泽公主到清裕王府的来龙去脉走露出去，传到宫里，灭门的就不是几个仆人这么简单了。皇上一定会龙颜大怒，皇后识破了狄欢的身份，必然抢先出手，王爷更不会坐以待毙。只怕到时开启的，是皇室夺嫡的混战杀戮。
“不得泄露消息。”誉彻冷冷地转身，云泽痛苦的沉吟对他没有任何触动，在这紧要关头，大局为重，外人不许入府。
颜霁抬头看着他的背影，倍感凄凉。决战的前夜，京城暗潮涌动，他怎么会允许有一丝疏漏的存在，哪怕以牺牲亲妹妹为代价！
“将公主抬到西院暖室，准备热水！”颜霁转头吩咐小浮和阿寂，不再指望誉彻大发慈悲，因为他根本就没有。
滂沱的雨夜里，清裕王府的仆人们来来往往地忙碌。外面的人谁也不会想到，这座看似安静的府邸，一个小生命在阵痛中坎坷降生。他是大誉国最尊贵的皇孙，还没有享受皇室的荣耀，就先见证了宫廷明争暗斗的无情。
虚弱的啼哭声刚一传出，就被无边的风雨打散。丫鬟们心有余悸地将带血的水盆端下，公主生产用了两个时辰，也流了两个时辰的血，就差把命流走了。
“王妃你看，是个小世子。”刘妈抱着孩子，喜笑颜开地走到颜霁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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