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国事为重，皇上为重。就像当初杀邬砌雪，小姐有几分心思是想为阿寂报仇？如果不是邬氏威胁到新君的地位，小姐恐怕到现在也不会动手吧？”小浮目中茫然，兔死狐悲。
“你怎么会这么想。”颜霁沉沉地叹了一声，到底是什么样的积怨，让小浮变成了另一个人，她竟丝毫都没有察觉。
“我离小姐最近，看得最清楚不过。你从来不亲近明珠，过去因为她的父亲是翊玄，如今因为她是个公主。她在你身边四年，得到的关注还不如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小浮摇了摇头，目光中透出疏离和惧怕，“我已经不认识小姐了，翊玄让你变成冷酷无情的皇后，为他喝毒酒，为他冒险怀孕，会不会有一天，为他杀了我。”
颜霁怔怔地看着小浮，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小浮是她的亲人，她怎么会去伤害她？“翊玄是我的丈夫，明珠是我的女儿，你是我的亲人，一样重要。”
“小姐去查秦云康，到底是为了什么？”小浮苦笑着摇头，定定地望着她，“翊玄，还是我？”
颜霁恍然，自己怎么竟没想到这一层。小浮嫁给袁弘名，就是解决了翊玄最棘手的问题。而要她心甘情愿地和秦云康了断，正需要一个理由。
翊玄，翊玄？他可否在利用她将消息透给小浮？疑虑瞬间在脑中闪过，颜霁眉峰蹙了蹙，她不该怀疑他。
“昨晚我们已经决定，封常太尉之女为郡主。圣旨已经拟好了，我可以拿给你看。”颜霁疲倦地转身，这不是一次姐妹离别，而是冷漠的谈判。她慢慢地走向门口，每一步都那么沉重，真的到了这一天，众叛亲离，最亲的人都不再信任。
“小姐……”小浮颤抖着唤了一声，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泪水模糊了双眼。小姐对她好，她心里再清楚不过，然而颜霁的好只能衬托得秦云康更坏，更不值得。心结解开，剩下的只是更深切的悲凉。
颜霁过去扶起她，小浮靠在她肩头泣不成声，颤抖如秋天枝头最后一片叶子，“为什么他要这样对我……我努力说服自己，放弃他是为了小姐，因为我不敢承认爱错了人……为什么死的是阿寂不是我，她还有杜绍，我什么都没了，为什么我没有代她死……”
颜霁慢慢抚着她的背，一场错误的相遇，足以毁灭两个人，“傻丫头，以后的日子还长，秦云康只是个过路人，总会有个人值得你放下他。”
小浮心中悲戚，痛哭失声，压抑已久的难过终于宣泄了出来。明天即将成为将军夫人，富贵荣华却丝毫无法在她脸上添一丝喜色。今夜是对过往的凭吊，那么沉重，那么刻骨铭心。
清晨的京城，城门缓缓打开，映着晨光在地上投下清凉的影。马车辘辘地驶出，在昨夜的新雪上压出两道深深的辙痕。袁弘名骑着高头骏马跟在车边，亲信侍卫随行其后，浩浩荡荡。行到城门口，素手一挑车帘，一张秀丽的面容隐在帘后，转眸望着身后渐行渐远的皇宫，黯然无语。
袁弘名目光扫过车中的美人，嘴角微微一翘，再没有在殿上求婚时的渴望神色。女人，在他的世界里无足轻重，不值一提，况且还是一个心里有别的男人的女人。
风吹起长留宫中的层层帘幔，颜霁浑身一凛，伸手去拉披肩，却被温暖的怀抱从身后环住。她鼻子有些酸，低下头去隐藏泪光，“翊玄，我只有你了。”
他吻了吻她的发，喃喃地抚慰着，“嗯，你还有我。”
颜霁握住他的手，幽深偌大的宫殿里，他们默然相拥。河山广阔，寂寥无疆，唯有彼此是上天的恩赐，相携走过不胜寒凉的高处。她闭上眼轻叹了一声，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气息，让她依赖上瘾，就这样一辈子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平静的日子如长留宫外的溪水，悄然流逝，直到春暖花开，夏意融融，秋风渐起，直到誉国尊贵的皇子降临于世，赐名为尊，在襁褓中就晋封太子，直到，誉国举兵北上，战火燃遍四野，天下大乱。
“大放厥词！此等猖狂宵小，仗着一州兵马要造反吗！”翊玄砰地把奏折摔在地上，吓得旁边床上的尊儿大哭了起来。颜霁示意奶娘将孩子抱走，上前捡起了奏折。前方战事吃紧，翊玄已经几天没有合眼，在皇宫里看不到千里之外的战场，自然让人心焦气躁。
“又是袁弘名？”她扫了一眼奏折，不知这次姓袁的要什么官职。开战之后，袁弘名统领的尚峰大营是一道屏障，然而他依仗大权在握，屡屡上书索要官职，直到升无可升。
“鼠目寸光，以为朕不敢动他不成？”翊玄猛地站起，负手锁眉，周身隐隐笼着杀气。开战将近两年，怕动摇军心，他对袁弘名一再忍让，可换来的只是他愈发张狂的作为。
“你消消气，忍了这么久，难道还差这一会儿工夫。”颜霁柔声劝道，气大伤身，他本来就操劳，最近又常常头痛，奏折都看不清楚，怎能再雪上加霜。杀袁弘名若是容易，也不会留他到现在。非常时期处死大将军，不论是何理由，恐怕会让其他人心寒。
翊玄情绪稍缓，不由抚着她的肩头，“你累了一天，太医来过了没有？”颜霁生尊儿九死一生，对身体损伤极大，尤其到了冬天极易染病，只能足不出户。
“秦云康在交州督战，不如派袁弘名攻打交州。”颜霁淡淡地叹了口气，袁弘名就算身经百战，也绝不是秦云康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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