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瓴三女在内室商量事情的时候,刚刚送走了区言的小叶子忍不住向彩月抱怨道:“你怎么能做出那么糊涂的事情呢?你不知道如此会给主子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吗?”彩月烦躁地一挥手打断他的话:“你怎么这么多话!我都是为了主子好!那女人多讨厌你不知道吗?”“可是……”小叶子还想再说什么,彩月已经快步离他而去。小叶子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莫名惆怅,无数次幻想过重逢的画面,可是怎么就是这样呢?
他比彩月早几年入宫,内侍愿意牺牲了传宗接代的能力入宫,大多都是因为家境贫寒实在走投无路,小叶子也并不例外。小叶子的家境原本还算殷实,可是传到他父亲这一代,因为好赌,除了那座已经破到不能再破的大宅之外,已经将家里能变卖的东西都变卖了,甚至小叶子的母亲和姐姐都免不了被卖的命运,他在暗暗仇恨父亲的同时,也不得不承认,父亲待自己是极好的。于是当父亲跪在他面前,求他卖身入宫帮他还清“最后一笔”赌债的时候,他最终还是含着泪答应了。彼时,小叶子不过十七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对于住在隔壁大宅里的晓月暗生情愫,可惜那时晓月家中环境优渥,她虽不是嫡出但长得乖巧可人也颇得父亲的喜爱,怎么可能与小叶子这么个穷家小子有交集。小叶子也不过是偶然爬墙玩耍见到,便一见钟情,而晓月压根就不知道有他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
进行最后的宫刑之前,小叶子忍不住又悄悄地爬上家里的围墙,张望那间他认为是晓月所住的房间。却只看见一个模糊的剪影,听见一串银铃般笑声。然而就是这简单到苍白的小秘密,却成了小叶子初入宫那段时间几乎唯一的精神支柱。后来他遇到了那个曾经在揽月公主母亲身边当差的师傅,老人怜孤苦懂事加以照顾他的日子才渐渐好起来,但仍然是处处被人排挤。这才会在沈梦瓴入宫的时候被安排去服侍这个注定不会得宠的主子,却没有想见竟然遇见了彩月!
彩月是不是就是当年的晓月,小叶子始终没有求证过。但她们两个都是他心里的一个梦,不忍碰触,只愿默默守护。知道在沈梦瓴不得宠的那段日子里,其实却是小叶子这辈子最开心的一段日子,虽然粗茶淡饭,却能守着自己的梦和一个那么好的主子。后来主子“离世”,那段日子里,虽然揽月公主和盼儿姑娘一直照抚着,但他和彩月都活得战战兢兢,直到沈梦瓴再次入宫,他们才好像做梦一样从底层飞上了云端。这时小叶子的心也跟着活络起来,他旁敲侧击地询问彩月有没有意中人,彩月只是红着脸摇头不语,那时他还满心欢喜地以为她是有着和自己一样的心思所以害羞。因此一时头热,就求了沈梦瓴将彩月许配给自己作为对食夫妻。沈梦瓴只当他们情投意合也没有多问就准了。谁知——
成亲那日,盖头下彩月那张目无表情的脸和那怨恨的眼神,让小叶子从云端再次跌落深渊。原来她不是想和自己……小叶子苦涩地想,但是一切已成定局,他也只能用自己全部的心思和爱去对她好,去弥补她心里的伤。那一日淳于金娇入宫,彩月被派去做了她的近身宫人,小叶子知道她是自己想去的,因为那样就不用再面对自己。其实小叶子早就准备好了一封休书,准备等到彩月二十五岁可以离宫的那天交给她,然后从此他们再没有任何关系。为何要等到那一日?只因为他还抱着自己的那个梦,想要再多做几日罢了,当然这一切彩月并不知晓。
小叶子有些神不守舍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彩月温了一壶酒坐在桌前,难得露出温柔的神色对他道:“你我成亲以来也没有好好说说话,如今就像当日主子感染天花那时一般,大家都被锁在这高墙之内了,咱们也可以好好聊聊了。”小叶子一脸喜色地坐到了彩月身边,彩月不着痕迹地与他又拉开一些距离。小叶子心中一沉,他明白今日的这壶酒只怕不好喝,但是表面仍旧如常。彩月给他满上酒杯,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家常,小叶子暗中观察着彩月的动作,见她不着痕迹地将一些白色的药粉洒进了自己的酒杯。小叶子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心里大声呼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背叛主子?
他怔怔地看着酒杯出了好一会儿神,彩月见他拿着酒杯没有动作,不由有些焦急地催促起来:“快喝啊!”小叶子“哦”了一声将酒杯拿到嘴边,然后用衣袖卷起一阵微风,将屋内的油灯弄得摇摇晃晃,光线不稳之下彩月的视线也受到影响,小叶子看了一眼彩月面前满满的酒杯,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和她交换,而是将自己杯里的酒悄悄洒到身后。“你的酒?”彩月看着小叶子面前空空的酒杯疑惑道。“喝了啊。”小叶子淡淡应道,两人又就着小菜聊了一会儿,彩月已经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片刻之后小叶子忽然道:“为何我觉得十分困倦的样子,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彩月立刻微微露出喜色:“今日发生了这么多事,肯定累了,不如我扶你先上床去休息吧。”“也好。”小叶子晃晃脑袋,似乎连头都累得抬不起来了。
彩月将他扶到床上,刚刚沾上床板,小叶子就打起了呼噜。彩月立刻厌恶地甩开了他的胳膊,走到小叶子特意为她准备的梨花木梳妆台前,精心打扮一番,然后就蹑手蹑脚地出了门。因为她始终没有回头,所以自然也没有发现小叶子悲伤地看着她背影的眼神。彩月出了她和小叶子的房间,悄悄地走到了绮梦殿后殿的一段围墙旁,仔细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之后,她募地钻进了围墙前面一块大约半人高的岩石后面,便再也没有出来。一直尾随着她的小叶子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再出来,便猜到那岩石后便是通往殿外的秘密通道,于是赶紧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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