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伙响马，据见过他们的惠山城民所说大概有上千人。他们只在姬戚两国的边境出没，专门找姬国的商旅或落单的小股兵士出手，纪律颇为严谨，反正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听说过他们误伤百姓的言论传出。因此惠山城民私下里都说，他们其实是戚国的一伙爱国义士组成的。直到——

　　戚宪宗一年年底，从姬国采买了一大批货物的金国新从姬国泸水城出发，准备翻越齐岭，节省一笔途径林水城的过城费。金国新是在姬戚两国边境跑商的老人了，常年在这一代行走，有着自己的一条固定的行商路线。金国新自己是戚国人，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姬国的军队就是比戚国的招人喜欢，且不说战力什么的，就是那份子严明的记录，就是以前的西北军拍马不能及的。如今前西北军在上一次的战争中全军覆没，新组建的西北军他倒是还没有见识过，倒也不能妄下评论。

　　其实要说姬戚两国恢复和平，最开心的还不是那些边境的百姓，而是像金国新这样的边境商人，要知道战争打起来的时候他们的命运其实比百姓们更加不堪，城守、军队都觉得他们身上有油水可刮，每一个都来刮一层，许多以前一同走商发家起来的同伴就在那时家破人亡了。平日里会做人的还好一些，至少没了钱还有人愿意接济，那些个有了钱就翻脸不认人尽力压迫相亲的，此时便遭了秧，官府忙着打仗，他们的一干亲眷就被积怨极深的雇佣工人和奴隶血腥斩杀。到战争终于结束的时候惠山郡一代的走商几乎少掉了一半。

　　金国新无疑是幸运的，他以为自己的家底已经战争中被掏得一干二净，谁知他的手下、雇工竟都颇为衷心，悄悄地帮他保留了近两成的家底下来。这才让他在战后迅速地东山再起，如今俨然已经成为了惠山郡走商的标杆型人物。

　　金国新的商队抵达齐岭的时候，天已经开始擦黑了，时间比金国新预想的要晚很多，于是金国新不得不指挥商队在雇佣的几个护卫的指定的相对安全的林间平地上安营扎寨。这一夜，躺在简陋的帐篷里，感受着从破布的裂缝中时而肆掠而进的寒风，金国新怎么都睡不着。他的左眼皮一直不停地跳动，老人们说：“右眼跳财，左眼跳灾。”虽然金国新从来没记清楚过到底是左眼跳灾还是右眼跳灾，但他总觉得就快要有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到天蒙蒙亮的时候，金国新总算松了一口气，因为在他看来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不远处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的时候，金国新正在指挥商队拆掉帐篷整理货物。不一会儿，脚步声行至身前，原来是戚国的新西北军的一个营的士兵到齐岭拉链。营长见金国新的商队人员不多，担心他独自行走齐岭会有不安全，于是好心与他同行一程，当做免费的护卫。有军队同行金国新自然开心，暗道自己昨夜多疑，还一直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眼下看了却是大大的好事。

　　行了一段路程，双方也了解得更深一些。原来这支队伍乃是新组建的西北军的一个营队，营长名叫梁竹青，是在数年前的姬戚两国之战中才参军的，因为在那场战役中表现出色才被破格提拔，为人极是正直，下属们都很是爱戴。金国新对这位梁营长的人品也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感叹道：“咱们戚国的军队如今真是不一样了。”

　　商队的人因为带着货物，所以走得较慢，拖慢了西北军行军的速度。金国新一直跟梁竹青道歉，梁竹青只是爽朗地笑笑道：“无妨，无妨！咱们当兵就是想着要保卫家里的妻子儿女，如今为老百姓做点事情就嫌这嫌那，要真打起仗来那怎么得了！哈哈哈！”梁竹青的爽朗和士兵的严谨有序，让金国新心里暖洋洋的，暗暗发誓，这趟子跑商若是赚了大钱，一定捐一笔给新西北军，改善一下战士们的伙食也好。

　　中午一行人停下午休的时候，金国新命商队的人拿出珍藏的牛肉干和姬国带来的老酒，招待士兵们。梁竹青拒绝了老酒，因为行军在外是不能随意饮酒的，他治军严谨自然不能违规。但是他没有拒绝牛肉，毕竟在外这么久士兵们也都有些馋了。大快朵颐之后士兵们和商队人的关系也显得更亲近了。谁知——

　　一个士兵正在盛白面疙瘩和肉碎熬成的汤，忽然“噗通”一声，有什么东西掉进了汤里，紧接着就传来这个士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旁边的商队成员，下意识地往汤锅里看去，这一看差点没把他的胆给骇破！只见，白红白红的汤里赫然正飘着一个鲜红的——耳朵！再看那个惨叫的士兵，只见他用手捂着鲜血淋漓的左耳处，透过指缝，商人赫然看见他的耳朵已经不见了，现在左脸上只剩下一个窟窿！

　　“啊！杀人啦！”商人也尖叫起来，两人相继惨叫在队伍里立刻引起了骚动，人们这才注意到，队伍里不知何时混进了十几个蒙面的黑衣人，他们手持缠着红布的雪亮大刀。专挑穿西北军服的士兵下手，一刀落下必定砍掉士兵们身上的一点东西，可能是几根手指，可能是一个耳朵，也可能是半个脑袋……对商队的成员却是不伤分毫。

　　士兵们经过淬不及防地受挫之后，很快就组织起防御，因为和商人们混坐一起影响了他们的有效防御，因此金国新立刻组织商人们集中到了一起为士兵们腾开战场。很快十几个黑衣人就成了被围之势，商队的人和士兵们都松了一口气。只有金国新敏锐地发觉黑衣人的眼神一如既往地冷静，似乎早已料到如今的情势。看来他们必定还有后手！金国新心情沉重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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