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2)
“小时候斗气吵架,要记一辈子吗?我可听说你小的时候还和十四格格打过架,把人家推到水塘里呢。”
“可我……”
“可你现在还是和十四姐很亲是不是?十四格格不计前嫌,你就不能也大人大量一次?”
“我……”小丫头像是被问住了,嘴巴却还是噘着,“他,他现在也和十三哥不亲近!”
“他许是和十三爷不亲近,可他和格格你亲近啊。”
“嗯?”听我这么说,敦琳立刻甩头,“他何时跟我亲近了?我难得见他一次呢!”
“天寒地冻,他跑了百里的山路访到了那位弃市多年的老艺人,这才给格格弄来了那全套的小泥人儿啊。”
“啊?”敦琳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自己最最喜爱的泥人儿竟然是最最讨厌的人送的。
我轻轻刮刮她的小鼻子,“格格要是这么不待见他,不如,我给他还回去?”
“那,那为何?横竖,横竖是师傅给我的呢!”某小人儿终于气短。
“呵呵……”温琳笑着捏捏她的小脸,“行了!总是说讨厌九哥,九哥到底怎么得罪你了?连十三哥也没说过什么呢。”
“那,那也不应该是九哥!”小丫头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不肯放过我。
“哦?”
“十三哥不好吗?十三哥最好了!十三哥书读得最好,骑射功夫也最好!怎么会有人看着十三哥还能喜欢九哥这样的?”
“呵呵……”我被她逗笑了,“格格,这又不是买菜,捡那大的,水灵的。”
温琳也笑着点点她的小脑袋,“敦儿你不懂,等再长大些就知道了。”转而又看着我,“吟秋,我早就想问你了,我听十三哥说你们是在宫外认识的?每次听你讲在家时候的事,总是听不到,你一定是藏着什么呢!”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怎么好当故事说呢。”
“嗯?怎么不好?当然好!说来听听呢!”一听我还藏了故事,敦琳立刻放弃纠结为什么那讨厌的九哥竟然莫名其妙地盖过了自家十全十美的十三哥,彻底暴露出了小三八的本性。
看温琳这情窦初开的女孩,期待着和爱情有关的任何话题,再看敦琳小丫头托着腮,一副不听到绝不罢休的样子,我想想,也索性打开了悄悄遮掩的回忆……
从纸鸢居的偶遇到郊外飞翔的蝴蝶,从分离后的思念到重逢时的挣扎,从树林边互诉衷肠到病榻旁绝望的呼唤,从进宫后的相思信到教堂里的模拟婚礼,一点点,一滴滴,一路走来,我们的故事就像发生在昨天……
“真没想到,九哥竟是这样一个痴心之人。”温琳用手帕不时地擦着泪。
“嗯,嗯,吟秋也一样啊,若不是她连命都不要了,九哥又怎么能转危为安呢。”敦琳用力点着小脑袋。
“原来八哥和琴姐姐竟也是早就有意了。”温琳又感慨起了那一对儿,“宜妃娘娘这次倒是难得地通情理,竟真的去替琴姐姐要了八哥的指婚。”
“嗯,既然她能依了琴姐姐,更会依了九哥的!”敦琳此时竟也像个小大人一样,帮我作起了参谋。
我的心却沉了下来,八阿哥是堂堂正正的皇子,即便如此,他和琴雅仍是我们费了多少的心机和盘算才勉强得来的结果,而我,一个汉姓的孤儿,这个世界里最低微的身份,恐怕是宜妃娘娘做梦也不可能想到的儿媳人选,我,就像一个没有丝毫准备就被推上战场的士兵,生的希望都寄托在敌人的怜悯和手下留情上,如此渺茫,如此无助……
“敦儿说的是。吟秋,你不用担心。只要给你抬了旗,皇阿玛又那么赏识张师傅和你,宜妃娘娘去求指婚再没有不准的。”温琳微笑着握上我的手,似乎要将她的信心传递给我。
“那到时候师傅就成了嫂子了呢!”敦琳突然开心起来,却又想到了什么,“只不过,不是咱们这边的嫂子,即使进宫来,若是想见也不大容易呢。”
“呵呵,看格格,想得那么长远。”
“什么长远?八哥他们塞外回来就要成婚了,九哥还能再等到什么时候去?左不过就是这一年的事儿。”敦琳又撅起了嘴,“你若是嫁人就忘了咱们,我再不能依你!”
“格格放心,怎么会忘了你们呢。”
“吟秋,那你的帕子要赶紧绣了,拖了这么长时间,九哥去了塞外,这几个月,你好好绣,等他回来就能给他了。今儿就开始,我这就给你画样子。”温琳说着站起身,去找绣样子。
我有些尴尬,这个误会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了,只能随着她的话点点头。
自从把秘密与温琳敦琳分享后,又仿佛重新经历了那甜蜜的热恋,思念变得更加浓烈,无处躲藏。寂静的夜晚,常常一个人独自对月,彻夜不眠。他去骑马了吗?有没有再到我们常去的那片林子?这样的思念,却没有只言片语,他该怎样煎熬……
炎炎夏日,我再不能规矩地穿旗装,终于在温琳和敦琳的默许下,趁着宫里没什么人,换上了我这次进宫偷偷带进来的洋装。简简单单的长裙,舒适凉爽。
这天绣帕子绣累了,我拿出平日做几何图片和模型的材料,这些日子已经开始给她们讲述立体几何,空间感更强了,要多做些模型,让两个小丫头能学得有趣些。无奈屋子太小,我只能都铺在地上,自己也干脆脱了鞋坐在这些纸板上,一边给裁好的图片上色,一边轻声哼着歌儿。
门“吱嘎”开了,我抬头,惊讶地看着来人,“四爷!”
他站在门边看着这一地的图板和图板上的我,微微一笑。走进来,蹲下身。
“四爷,您怎么还在?不是去塞外了吗?”
“还有公务,没有跟着去。”
他边说边抬起手,用拇指轻轻给我擦着脸上的颜料,我一手拿着笔,一手拿着图板,竟是没有躲避。
“格格们歇晌呢。您做什么来了?”
“来看看你。热吗?”
“还好……”我有些怔。
“嗯,穿成这样还怎么会热?”
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裙,光着的脚,不好意思地笑笑,“呵呵,娘娘不在呢。”
他将朝冠摘下,也随我席地而坐,看他依然是全套的朝服,虽是夏装,却仍是里三层外三层的,额头也已经冒了汗。我跪起身,从床上拿了帕子递给他,又从桌上倒了些酸梅汤。
“张师傅随驾去了塞外。”
他擦了擦汗,接过我手中的汤。
“是吗?父亲也去了?若是我在家就好了。”有些郁闷,唉。
“还想去草原?”
“嗯,在那儿多自由啊……”
“以后有的是机会。”
“哪有?格格们都去不了呢,哪轮得到我。”奴婢啊,还能怎样?
“过年的时候不是还试嫁衣吗,到时候自会有人带你去。”
原来是这样……我的脸颊有些烫,却又想起了什么。跪起身,从床上拿下我的绣活儿,坐下来,“四爷,您看,我开始绣您的帕子了,已经有了轮廓,这个样子的蝴蝶您觉得怎么样?还有颜色,您看行不行?”
他接过拿在手里端详着,“嗯,总算是有个影子了。”
“四爷,以前,都谢谢您。”看着他,我轻声道谢,这句话,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他将帕子递还给我,“那往后呢?”
“往后?”我轻轻咬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再也用不着我了?”
“嗯……”我轻轻咬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他将汤碗放在地上,“看着我。”
我抬头,他的眼睛近近的,这一次,我努力看着,想着,希望能读懂一点点,哪怕只有一点点……冷不防,他狠狠地弹了我一下。
我一愣,眼里顿时溢出泪来。
“笨丫头!”
我再忍不住,抱着双膝,哭出声……
他也不劝,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我哭。
哭了好久,心像是畅快了些,我渐渐止了泪,他递了帕子过来。
“再给我弹弹那首曲子吧。”
“嗯。”
静静的小屋,清凉的砖地,我抱着琴,轻轻拨弄,一样的旋律,一样的人,今天的蝶儿却飞得如此沉重,仿佛被雨水打湿了翅膀,低低地流连,久久地徘徊,返返复复,不舍离去……
琴声已经结束,却仍是没有人开口。我放下琴,重又拿起笔,在一块三角板的中心,画下一只与帕子上一样的蝴蝶,“四爷,您为何喜欢蝴蝶?”问出这长久以来心中的不解。
“往后再告诉你。”
往后……
“傻丫头,”他轻轻捏着我的下巴转向他,“还有的是往后,你记住我的话。”
他站起身,戴上朝冠,开门,走了出去。
那一夜,又是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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