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府中的日子,平静而安逸,远离了曾经一切的繁华和随心所欲,这一回归三百年,我像是被褪去了魔法的精灵,只是一个弱小而懵懂的凡胎,经常会抬头看着四方的天空,禁不住感慨,原来井底之蛙,就是这样的感觉……
好在我并不是无事可做,自从我病愈康复,父亲就开始每天给我布置功课,不仅仅有古法语和英语、文学,还有我丢弃多年的古文和诗词。原因是什么不言而喻,曾经的“我”比我更多才,更多艺,这一场“病”,我“忘”了太多……
为了不露怯,我不得不把一天中绝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学习上。那刻苦程度,前所未有。有时自己也觉得好笑,如果现代的爸爸知道从没上过中文学校的我现在在学着填诗作词,不知该是怎样的惊讶,怎样地佩服我现在的父亲教导有方。
除此之外,我还不得不钻研那古老的比维拉琴,据说曾经的“我”十分擅长,光琴谱就在书架上占了满满一排。于是,读书读累了,我就凭着跟妈妈学了几年钢琴的底子来研究比维拉,可键盘和弦毕竟差别太大,好在有父亲,他亲自教我重识乐谱,手把手地教弹,没几天,竟然也开始成调。
这天是农历二月十六,天气已经和暖起来。我做完了数学功课,拿了《大学》和如画坐到花园亭子里。
“姑娘,你的书读好了吗?怎么又开始盯着这个坠子看?”
如画又催我。这小姑娘比我小几个月,说是我的贴身丫头,其实她的房间就在我的隔壁,大小、摆设几乎相同,一道暗门更是将彼此相通相连,与其说我们是主仆,倒不如说是姐妹。只是,父亲不在时,她更像是小监工,总是盯着我读书,仿佛今天“不学无术”的我实在给她曾经的姑娘丢脸。
我没有理会她,依然望着脖颈上的链坠儿出神……
这是一条银项链,细细的银扭丝,简简单单,链子末端的吊坠是一个闪亮的银指环,圆环由一排字母组成:GABBY,大大的G将A-B-B-Y包裹怀中,像是拥抱,宛若心形,精巧别致。这条项链从我回到这里的那天起,它就一直伴随着我。可是,不知为什么每一次看到它,我就禁不住有种心酸的感觉,而让我更不能释怀的是这种感觉竟与那梦境……十分相似……
“如画,我真的以前从没有戴过?”
“姑娘,你都问了我多少遍了?再说给你一次,这条链子你以前从没有戴过,就是这次和先生从西洋回来,就一直戴着,再不肯摘下来。”
“那,那我就没告诉你是为什么?”
“我问了,每次你都笑笑,总说到时候就知道了。可谁知,还没等我知道,你就大病了一场,如今连自己都不记得是怎么回事了。”如画也觉得很可惜。
“哦……”
“怎么了?难不成你想起什么了?”看我郁郁的样子,如画好奇地问。
“那倒没有。”我摇了摇头,“昨天夜里我摆塔罗牌,又是告诉我忘了一个不该忘记的人。我觉得,那个人和这条链子有关。”
“姑娘,塔罗牌不过是个玩意儿,哪里就那么准了?我自小与你一起长大,除了我和先生,还有你远在法国的姑妈,你再不认识什么别的人了,又怎么会忘记呢?”
“话是这么说,可这牌次次都是一个结果,也太巧合了。”
“哦……”如画也觉得蹊跷,“那你没有问问先生,这条链子是在哪儿给你买的?”
“我问了,父亲说这不是他买给我的,在法国时他也曾问过我,我说是自己买的。”
“姑娘,也或许这链子根本也没什么太深的意思,你当初不告诉我,不过是故意逗我罢了。从小到大你可什么都没瞒过我。”如画努力想为我排解。
我轻轻摇摇头,不会是这样……
“那你的塔罗牌就没有告诉你他在哪里吗?”
“呵呵,这又不是巫婆的水晶球。”我被她逗笑了。
如画也笑了,“姑娘,你的牌早就少了一张,若是配全了,也许就能告诉你了。”
“那也不会。”
我叹了口气,放下链子,回到了书本上,认真读着:“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姑娘,姑娘!”
“嗯?”
“怎么又愣神儿了?”
“如画,你看,书上说,‘物有本末,事有终始。’天地万物皆有本有末,我不能就这么忘了他啊。”
“哎呀,姑娘!”如画终于被我叨叨烦了,“什么话你都能联系到那条链子!”
“呵呵……”我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好了,我看你呀,今儿这书是念不成了。在家也是闷着,不如咱们出去逛逛?”
“出去??去哪儿?”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出府,上街啊。”如画惊讶地看着我,“姑娘,你病了一场倒真是安分了呢。原先总想着跑出去。”
“啊?”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这个选择,古代的少女不是都足不出户的吗?“那太好了!咱们走吧!”我腾地站起来,一旦想到能出门去,就再也坐不住了。
“哎,哎,”如画一把拉住了我,“咱们就这么出去吗?”
顺着她的手指我低头看了看,扑哧笑了,这样一身洋装的打扮出门,怕是要招惹一筐是非回来,“若是有套男装就好了,要不,咱们穿父亲的?”
“你快别出这馊主意了。”如画掩嘴儿笑我。想想也是,父亲那样高大魁梧,他的衣袍怕是把我们两个装进去都够了。
“那怎么办?”我有些沮丧。
如画神秘秘地凑在我耳边,“姑娘,你怎么忘了,咱们有两套男装呢。”
“好啊你,本姑娘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你怎么也不说呢!”我嗔怪地白了她一眼。
“姑娘,你是不记得咱们偷偷溜出去了,可你也不记得先生有多生气,罚你抄写一个沙什么的书,抄了好几日呢!”如画撇撇嘴又坐了下来。
沙什么的书?“莎士比亚?”
“嗯,就是他,一个洋人老头儿。”
“这有什么,这个老头儿的书可都是绝世佳作,抄就抄!”我高兴地将如画拉起来,“快去把衣服找出来,咱们走!”
“哎!”
绸袍,马褂儿,儒生帽儿,这样的打扮真不能说好看,铜镜里,即便模糊着,也看起来松松垮垮的,一点男人的气势也没有,如果非要说还有一点像书生,也绝对是那种百无一用的书生,唉,勉强见得人吧。
收拾妥当,我们牵着手,背着管家和老嬷嬷,悄悄从后门儿溜了出去。出了府门,仿佛立刻进入另一个天地,连太阳的味道都似乎不一样,我拉着如画的手,一路小跑着,穿街走巷,循着人声,朝那最热闹的地方奔去。
三百年前的京城大街,一派繁荣景象,一家家店铺,栉比鳞次,酒楼、茶馆、绸缎庄,珠宝店,乐器行,胭脂铺子;还有各式临街小摊,卖泥人儿的,卖茶汤的,卖糖葫芦的,摇着铃走街串巷的江湖医生,还有街角捻着胡须故作神秘的算命先生,各种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我和如画在各个摊位间窜来窜去,兴奋得不知所以。
“哎,如画,你看,那是个风筝铺子!”我高兴地指着街角一个不大的门面对如画说。
“姑娘,”我赶紧捏捏她的手,如画吐吐舌头改口,“公子,你想买风筝?”
“不是,我带了牌出来,咱们让他照着样子把缺的那一张补上。”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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