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2)
“父亲!您总是教导我做事要有始有终,绝不轻言放弃。这一次,为什么要凭一个揣测的结果就……”
“为父是教导你不能轻言放弃,可为父也曾教导你要懂得哪些可为,哪些不可为!”
“我不懂!我只知道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是天清,我喜欢他的时候他还是天清!他从未嫌弃我的出身,我为什么要在意他是不是爱新觉罗?那个姓氏从未给他增添过什么光环,也绝不会成为我离开他的理由!”
“艾比!九阿哥他根本不明白……”
“父亲!您曾说当今圣上的皇子们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您也曾赞他聪颖、心思细密,可为什么这次您却非要认定他是在不负责任地妄语??他是皇子,那九五之尊是他的生身父亲,他究竟能有怎样的能量,究竟能做到什么,您是不是真的知道!”
“你放肆!!”父亲大怒,“你这不懂事的小丫头!为父不能让你亲手毁了自己!塞外回京,即刻送你回法国!”
“我说了:我——不——走!而且,我再说一遍:我——爱——他,今生今世我就是要跟他在一起!”不知哪来的勇气,我竟然不再哭泣,心里突然轻松了许多,原来,爱,要有承诺才可以变得坚强……
“你,你这个傻孩子!!”
正在僵持不下,帐帘突然被掀起,抬头看,是天清!!见他大步走了进来,我再也顾不得父亲,迎着他奔过去。他一把握紧我的手,看他泛着血丝的眼睛,我的鼻子又是一酸,“天清……”
“艾比回来!!”
他拉着我走到父亲面前,未待我反应过来,厚厚的毡毯突然发出一声闷响,完全惊愕中,我已经与他一起双膝跪地。
“九阿哥!!”父亲惊得立刻俯身双手搀扶,“这,这如何使得!!快,快起来!”
“张师傅,请您容我说句话。”
“你先起来!臣如何担当得起!”
“张师傅,”天清的声音沉着而冷静,我的心却像要跳了出来,“我听说您已经开口向皇阿玛请辞,若此番都是因为我断了皇阿玛与您二十年君臣之谊,胤禟在此向您赔罪!”
“九阿哥言重了,快快请起!”
“张师傅,胤禟自六岁入上书房至今,与您已是十年的师生,今日,胤禟想问张师傅,我可是那不学无术、荒诞顽劣之徒?”
“九阿哥何出此言?九阿哥自幼颖悟过人、才华出众,臣能侍读左右实乃三生有幸!”
“那胤禟再请问张师傅,我可是那言语轻薄、狂妄不肖之人?”
“九阿哥哪里话,堂堂皇子龙孙,言必信,行必果,岂是臣等敢妄自评论?”
“再或者,张师傅就是无原由而对胤禟心存恶感?”
“臣不敢!当今皇子们个个出类拔萃、德才兼备,微臣仰视不及,怎会生出恶感?”
“既如此,那张师傅,您为何……”天清的不解和委屈让我眼中的泪也不停地打转,“为何不肯让秋儿跟了我?”
“九阿哥,你……”父亲轻轻叹了口气,双手搀着天清的手臂,“你误会了。来,起来,起来说话。”
父亲沙哑的声音透着许多慈爱和温暖,天清犹豫了一下终于拉着我站起身。依然与他十指紧扣,我的手心有些出汗,他的手指却冰凉……
“九阿哥,你对小女的厚爱微臣感戴不已,也懂得这少年之心是如何痴诚,只是……”父亲说着看向了我,“微臣求你静下心来,再看看艾比。”
我有些怔,不知父亲是什么意思,天清扭头看看我,也不解地微微皱眉。
“这个孩子,她不是卑微,是根本……没有身份!”
“张师傅……”
“九阿哥,你还记得早年臣书房养的那株秋海棠吗?”
“……记得。”
“那年,臣随皇上去了江南,你怕它无人照管晒不到太阳,结果呢?”
“……”
“人,也一样,受不起,一样会致命。你也不想她暴晒而枯,也不想她初绽即萎,放手,又何尝不是疼爱?”
父亲寥寥数语,却是字字锥心,让我一瞬间竟害怕天清就此被说服,双手紧紧握住他,别放开我,别放开……
他像是听懂了我心底的声音,越发用力握紧了我……“张师傅,找到秋儿的那天我就知道了她的身世,知道她无父、无母、无名、无姓,可她曾经是谁,因何是谁,于我又有什么要紧?我只知道她不是凭空多出来的,她是苍天造物的怜顾,对我的怜顾……”
“九阿哥……”
“张师傅,您的养育之恩,舐犊之情,胤禟诚心感念,只是,您不是她的归处,今后永远,是我与她为命。”
父亲拧紧了双眉,我的手却是抖得有些握不住……
“张师傅,您向皇阿玛请辞想今冬就起身,留给胤禟实在时日不多,挽留您父女二人,我恐怕是做不到了。今日一拜,十年的师生,恩净意尽,这之后,胤禟若有得罪处,还望张师傅体谅;万里之遥,也请张师傅放心。”
说完这番话,他没有再等父亲的回答,转而看向我,用力捏了捏握的手,又轻轻放开,“我走了,你别再拗着。等着,就好。”
“嗯。”我努力屏住眼泪,点点头。第一次,他给我的承诺,是等……
天清转身,大步离去……
三天后的傍晚,我飞一样奔回女眷营地,一把掀起帐帘。
“哟!”十阿哥腾地站起来,“你回来了!”
“姑娘!”
“他人呢?”
“九哥用过午膳就到草原上去了……”
未待他说完,我已经转身离开。
还是第一次他找到我的地方,停下急促的脚步,我努力平息呼吸,翻过小丘……无垠的绿,一点银白,我的眼睛突然酸痛……
“天清……”
他猛地回头,“秋儿!!”
扑向彼此的距离被他缩得好短,猛的冲力将我重重摔进他怀中,张开双臂紧紧抱着,泪再也止不住……
“秋儿!秋儿!不哭,不哭……”
耳边的声音有些抖,可那生疼的拥抱却好踏实,第一次,第一次,我轻声呼唤,“胤……胤禟……”
他突然红了眼圈,这伴随他十六载的两个字再也不同……
“胤禟,从今后,与君为命……从今后,以,以君……为命。”
他笑了,低头,眼中的晶莹滴落在我腮边,“我早知道……”
轻轻抚着他的脸庞,我的心疼得像被一点点揉碎……“我不过是才知道,你如何早就知道……”
“呵呵,你笨啊,总是慢。”
“哼!”冲他耸耸鼻,挂着满脸泪痕,我也笑了。
湛蓝的天空,低低地浮了几朵云,随着风儿,悠悠然地飘着,将太阳揽在其中,左遮右挡,在草地上投下飘忽不定的影子。与他相依而坐,近近地,静静地,享受着这风儿,享受着阳光,享受着这淡淡云丝遮掩的凉爽……
“秋儿,”
“嗯,”
“张师傅这是应下了?”
我想了想,轻轻摇摇头,“不知道……父亲没说,只是让我回来住。”
“那张师傅可说不许你见我?”
“也没有,父亲只说往后做功课要在他帐子里。”
“哦……”
“胤禟,咱们……”
“别怕,”他将我揽紧,“张师傅怕是还没告诉你,他走不了了。”
“啊?”心中一阵狂喜,“真的吗?”
“嗯。”胤禟点点头,“张师傅请辞后,皇阿玛虽不舍,却也觉得张师傅已经侍驾二十载,万里之遥,想回乡养老也在情理之中。”
“那……”
“后来,所有在上书房读书的皇子,从八哥到十四弟联名上书到皇阿玛跟前儿,极力挽留张师傅,皇阿玛遂又将他招至御帐一番恳谈,毕竟二十年的君臣师生,终于留住了张师傅。”
“难怪,父亲前一晚直到子时才回来,回到帐中也是一夜未眠。父亲他……应该能想到是你吧?”
“这一次,”胤禟笑着摇摇头,“张师傅又错了。”
“嗯?”
“联名上书确是我的主意,可那联名书不是出自我的手,也不是我递到皇阿玛跟前儿的。”
“那是谁?”
“十三弟。”
不知为何我的心竟突然一沉……
“那天他在皇阿玛帐中待了一个下晌,晚膳后,皇阿玛就召见了张师傅。”他低头吻吻有些发怔的我,“不管他是为了什么,这个人情,我记下了。日后,总会还给他。”
“……嗯。”
“虽然我断不会让你离去,可张师傅不走了,这是最好。他的心我明白,他的话我也听懂了,只是我的心,他恐怕还不甚明了。”胤禟苦笑笑。
“……也不一定。”
“嗯?”
“我临出来,父亲说……”
“说什么?”
“说……要教我骑马。”
“嗯?”胤禟一怔,“真的?张师傅说要教你骑马?”
“嗯。”脸颊有些红,小声回答,“父亲说……一定要学会骑马。”
“哈哈……”胤禟大笑,“张师傅这是应了啊!做我爱新觉罗家的媳妇,怎么能不会骑马呢?”
“好了!不许笑了!”我羞得脸通红。
“呵呵……”他开心地将我拥紧,“明儿我就给你弄匹好马来,要好好儿地学!等回了京,咱们到郊外去骑马!”
“哼,你想得美!这次回去,父亲一定会把我看得严严的,哪里还出得去。”
“你放心,如今是在塞外,人多眼杂,张师傅这么小心也是为了避嫌,回了京,我自有办法!”
“真的?”我也开心起来,“那早些回京就好了!”
“其实……在这里也好。”他的声音忽地好温柔……
“嗯?”我却有些不解。
“这么近,夜里,能睡得更安稳些。”
脸颊和心都被他说得烫烫的,悄悄低头埋进他怀里……
“秋儿,”
“……嗯,”
“把那句话,再说给我听听。”
“哪句?”
“就是我进去时,你刚刚说完的那句。”
“……不记得了。”
“真不记得了?”
“真不记得了!”
“呵呵,可我啊,要记一辈子了。”他坏坏地咬着我的耳朵,“原来,那没写在信上的话,竟更让人心热呢。”
“你,你这么讨厌!”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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