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2)
太阳只剩下小小的一角圆,草原暗了下来,也起了风,曾经的美丽柔和在慢慢转化,似乎在等那最后一抹光亮消失后,恢复原始的狰狞……我依然在马背上颠簸着,身上的泥浆已经干了,又硬又冷,此刻疲惫已经完全占了上风,恍惚的神志几乎已经没有力气去感觉恐惧……
风,越发大了,天边只剩下了一道亮线,已经走了三四个小时,依然是一片没有尽头的绿,正是绝了念头,生死由命的时候,突然,远远地,看到一个点,我瞪大了眼睛,努力辨别,慢慢近了些,天哪!!那是一个人骑了马在奔走。第一次又了方向,我再顾不得脚伤,使劲驱了马冲着那人赶去,看他跑得更快,几乎又要消失,我疯了一样喊起来,“喂!!!喂!!!”逆了风,我的声音几乎连自己都听不到,心是抓狂,不顾一切地抽了鞭子策马奔了起来。
也许是他听到了我的疯喊,也许是感到了有人在追,那人竟真的勒马停了下来,回头一看,立刻策马向我迎来。突然的惊喜,让我也兴奋得有了力气,很快就与他会合。
“张姑娘!!怎么是你??”
“顺,顺公公!!”看清了,是四阿哥身边的小顺子!!天哪,太好了!!
“你,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小顺子看着我,惊得瞪大了眼睛。
“我,我……马惊了,跑荒了。我也不认得路,正犯愁呢。”终于有了救星,原本也从未说过什么话,此刻却是见了亲人般,热络起来。
“啊?跑了这么远??”看他的神色,看来我离营地还有十万八千里,“你,你受伤了吗?”上下打量着泥人儿的我,他根本看不出摔得怎样。
“脚有些伤。”
“哦?重吗?要不要包一下?”说着他要跳马下来。
“不,不,不重。”我赶紧拦了,现在什么都比不上回营地,“顺公公,咱们赶紧走吧,再晚了,父亲要惊动人找我了。”
“……哦,好,咱们这就走。”
小顺子掉了马头,先我半个马身前面引路。我的心踏实下来,竟一点都感觉不到脚痛了,一路上还可以与他多寒暄几句。原来,他是出营替四阿哥办差,听他说原本是要明天去的,可四阿哥想了想还是让他下半晌就去了,我听了,心里感激得直叫四爷,谢您了,您真是我的大福星啊……
回到营地天已经完全黑了,几乎是单脚跳着进了帐篷,这副狼狈像立刻招来如画的一阵惊呼,我顾不得自己一身的泥,抱着她就哭。如画也吓坏了,不停地问我这是怎么了,这么晚了不见我,父亲那边也派人来催,她瞒不住正要告诉父亲派人寻找。我呜呜咽咽地说得颠三倒四,如画也顾不得多打听,手忙脚乱地将我扶在榻上,服侍我清理、换衣服上药。刚忙活完,就听帐外有人声:“奴才给张姑娘请安。”如画赶紧迎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如画走进来纳闷儿地说:“怎么这么一会子九爷就知道姑娘受伤了吗?这早晚就派人送了药过来。姑娘你看,还有给马用的药呢。”
我看了看,心里知道这必是小顺子,难得他还给马送了药过来。
“胤禟还不知道呢,过会子他来了,你别信口胡吣。”
“不是九爷?那是谁?十三爷?”如画边服侍我上药,边胡乱猜着。
“小心你的舌头吧。你是不是嫌我这两天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如画笑笑没再问……
洗得干干净净,又吃了东西,那一下午的恐怖经历立刻就成了历史。我倚在榻上,想起那张气得煞白的俏脸,竟笑了,这恋爱中的人真是智商为零,情商为负,如此过激不过是吃醋二字给闹的。看样子,她和八阿哥还没有彼此表白,这个你猜我,我猜你的阶段最容易闹误会。若是换了我和胤禟,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吩咐如画拿了笔墨来,铺好纸,给那位尊贵的格格写张便签:
借花献佛本无心,
误当明珠生闲事。
落花无意水无情,
错把莺声做雁啼。
翩翩君子应有意,
盈盈女儿自多情。
只待君心换我心,
始知相忆两情深。
折好,吩咐如画给琴雅送去。接下来要想的,就是怎样应付那个难缠的家伙,怎样能让他不知道琴雅的事,又把八阿哥的马给还回去呢?
“往后我可再也不骑马了,再也不骑了……”
听说我受伤,胤禟晚饭都没来得及吃,急急赶来,我立刻扑在他怀里,“泣”不成声。
“这马这么温顺,怎么会……”
“温顺?它跑起来像疯了一样,”我“哭”着抱怨,“差点没摔死我,你看看,你看看我的伤……”
“啊?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看他心疼得双眉紧皱,轻轻地抚摸着,我心一软,眼泪居然真的一对儿一双儿地往下落。胤禟越发心疼,一把把我搂进怀里,“不哭啊。这匹恶马!看爷不宰了它!”
啊?完了,完了,戏演过了。
“宰了它??你要是宰了它,我以后,我以后当真再也不骑了!”越发哭得气都喘不上来了。
“好了,好了,明儿我就把这畜生给八哥还回去。”心都被哭慌了,抱着我,忙不迭地安慰着。
为了把戏演足,我也任他疼着,任他哄着,这才算把那匹马给牵走。咻,我大出一口气,本姑娘出卖色相终于把这件事给混过去了。
夜里,脚腕火辣辣疼得厉害,受伤的神经似乎都突然被调动起来,竟折磨得我整夜未眠。
第二天起,我彻底卧床了。不能出门,不能下地,父亲每天都来看我,却总是选在晚饭时候。这样一来,胤禟像是得了特赦令,只要不被康熙点名,几乎从早到晚陪在我身边。却不想这样竟无意中得罪了一个人,那就是如画丫头。因为胤瑭一来,总是明明白白让她回避,却每到吃饭的时候,都要跟她叨叨半天,这个不吃,那个不行,好容易饭菜满意了,还得伺候两个人吃。到了晚上,不到非走不可,某人是绝不会离开。几天下来,若不是十阿哥经常安慰着,如画找胤禟拼命的心都有了。
“姑娘,你赶紧好起来吧。这日子我是没法儿过了!”夜里如画一边伺候我吃药,一边例行公事般地又跟我抱怨起了胤禟。
“哪里就难为成这样了?”这哪还有点丫鬟的样子,看来我指望她陪嫁是万万不能了。
“今儿的茶都让我重沏了好几次呢!不是茶叶不好,就是水温不够,他真是难伺候!日后姑娘跟了他,不知怎样麻烦呢!”
“呵呵……”想着胤禟那矫情的样子,我也忍不住笑了。是啊,这样难伺候,怎么在我眼里却都是可爱呢。
“看看,姑娘哪里还知道心疼我,眼里心里都只有他呢。”如画笑着坐在了我身边。“也难怪,那位爷也是只看得见姑娘,旁人都是虚的呢。茶叶放多了都嫌苦,却每次都要给姑娘尝尝药烫不烫;这般尊贵的皇子,天天都亲自给姑娘换药。先生这两日都不过来了,想来也是放心得很呢。”
心里的甜蜜掩也掩不住,脸有些发烫,赶紧从高几上拿了本书来遮掩。
“对了,姑娘,今儿十三爷差人过来了。”
“哦?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我拦下了,若让那位爷知道,不知又要怎样跟姑娘缠呢。”
“……说什么了吗?”
“问了问姑娘的伤,另外送了本书。”
“书?在哪儿?”
如画从她的塌上取了来,我接过一看,不禁莞尔,原来是本《雪涛谐史》。别人都是送药,他却是送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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