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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一诺缘 灵鹊儿 4813 2021-04-02 20:10

  第87章

  “起来。”

  她平平地又催了一声,我在失神的惊痛中仍生出了忌惮,略揉揉僵硬的膝盖,站了起来。已是退到极限,我不再手足无措,平静地回着她的目光。

  “坐吧。”

  她赐了座,可我身边并没有可坐之物,房中也再无别人,不由得微微蹙眉,难道……她是要我屈身坐在脚踏上?这……

  看我不动,她苍白的脸颊上浅浅地浮了一丝笑,向我伸出了手,我越加不解,踌躇了动作,她竟作势要撑了身子来拉我,我赶紧一步向前接了她的手,软软的,绵绵的,根本感觉不到她的骨头,又何来的力气,心莫名一酸,随了她的手势,坐在了床沿。

  亲近的距离隔绝了身份的尴尬,空气中那浓重的味道也像是散了,近近的,只嗅到我身上的药荷包,清淡淡的苦……两个女人,为了同一个男人,握着手,彼此凝视,眼中,却还是不懂……

  “应了他,你可真的明白他的心?”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弱,却不再似刚才的冷硬,变得那么柔软,曝出浓浓的爱意那么心酸,让我一时竟不敢去回答这个问题……

  “告诉我,你觉得他冷吗?”

  我轻轻摇了摇头,“我从来……也没有觉得他冷。”

  她笑了,没有伪饰,那么真实……“人人都说他不近人情,冷面冷心,就连亲亲的额娘也觉得他寡薄。其实他如此,是不想人靠近,牵挂太多,难以成事。可即便是日日礼佛,即便是斋戒诵经,他还是敌不过自己的心,那比常人都更热的心……”

  听着她的话,心震动之余,戒备被一点点松懈,八阿哥说他的心不是常人可枉度,语气中是对他狠绝的钦佩,却再不似她这般真正体会,他的心,只有她才是真正懂得……

  “晖儿走时,他一滴泪都没掉,安排好后事,照常上朝,照常办公,可夜里他呆坐书房,没有一丝光亮,一夜,又一夜,直到我的泪哭干了,哭尽了,他的书房,依然没有灯……”

  眼底的酸楚突然涌了上来,我几乎是毫无防备,就为他们哭了……

  滚烫的泪滴落在相握的手上,她看着,不语,一滴又一滴,我想扭了头,却被她拦了,拿了帕子,轻拭……

  “能伤他的心,晖儿是第一个,你,是第二个。晖儿走了,再痛也是断了,可你还在,让我再也放不下心!”

  “福晋……”

  “你生了这动人心的脸庞儿,却是这么一副死犟的骨头。温妹妹说,你是老天遗落人间的一颗种子,情生执念,任是风吹雨打,任是严寒酷冷,也要生根发芽,也要开花结果。那采撷之人,今生何幸。可我说,你是一心私念,自私自利!不如自己的意,就宁死不肯屈就,周遭一切,都不顾了,只为了自己痛快!似你这样的人,谁动心,谁就伤神!你说,我怎么能放心你在他身边?”

  第一次被人如此露骨地指责,泪光中,我无力招架,辨不出她用意何在?是嫉恨?她刚才早已将我贬打到最低处,又何至于再在言语上如此这般?

  “当年你舍身冰河,我只道是孤女孝心随父而去,却原来,是另有他由。”

  心一震,她怎么又提到了那一桩?难道……我的泪慢慢冷去,眼中不由地重生戒备。

  她看着我,眼神丝毫不回避,“为了九弟,你无念人世。我道你情真意切。可翊坤宫一场难,你又险些丧命!格格们和十三弟都道人情狠毒,一个个为你流泪,心疼,又道你一个女子如此刚烈,为你感佩。殊不知,是你自己求死啊!什么骨头硬,分明是心狠!曾经的情意去了哪里?只为自己痛快,可曾体念他分毫?九弟从小虽淘气却心软、心痴,女孩儿一样的心思,你让他眼睁睁地看着你受尽酷刑,逼他丢下你鲜血淋淋!此情此景,今生今世,你让他情何以堪??若你从此真的去了,痛彻心扉,也便罢了!可偏偏啊,你竟又活了!活在他眼前,活在他命里!从此,他便是心如黄连,万劫不复!我替他恨老天,恨他不长眼!你说似你这等只顾一己之快,私心私念之人,有何颜面谈一个情字,又有何颜面说什么忠贞不渝??”

  我的情真,我的固守,在她面前,突然变得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可笑,生死劫难变得那么矫情,面对她,我被批得哑口无言,不是心里没了道理,是心被震动,生出一种近乎膜拜般的敬畏……

  “可老天终归还是留下你,因为实在拗不过他……通惠河,他要拉着你同生同死,翊坤宫,他又要拖着你捡回残命。那些日子,他人在,心离,几近失魂……”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哑,气息已然不够,气势却依然亢奋,“若是换了别人,凭她是怎样执拗,怎样不合俗世,他也不过淡淡一拂,什么也留不下。可是你,他说,渊源早就,放不了了。为了你,他一再逆天,救你还生;为了你,他第一次向我低头,求我善待于你,求我容你安身……我惊,你尚未走近,他已曝出了弱处在人前露怯,哪怕这人是他生死与共的妻……我怕,他如此不与你设防,你便最危险!可你记住我的话,有我在,你若再敢随性为所欲为,我绝不会饶了你!”

  还有谁能像她一样爱……这样一个绵弱的身子,却有一颗如此刚强的心,爱得那么深,那么重,那么纯粹,那么……惨烈……可以粉身碎骨,可以万劫不复,只要能为他拂去一丝烦心,减去一分忧愁……在她面前,我已经不敢再说爱字,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爱他,是不是能像她这样,去爱他……

  “今后万事,他在先,你在后。纵是再有身不由己的苦难,也不可强求他,不可辜负他,更不能,辱没他!你可听明白了?”

  我没有驳出一个字,只是重重地点头,这份情谊,已然越过了生死,我没有资格说不……

  也许是刚才这番话用力过猛,也许是看我诚心应下,她虚脱了一般靠在枕上……

  “今儿见我的事,会告诉他吗?”

  看着她疲惫的脸庞,我轻声答,“会。”

  她露出欣然的笑,“嗯。今后什么事都不许瞒着他。因为你瞒不住,背着他存心思,会伤了他的心。”

  伤他的心……她一直都在怕我伤他……

  她费力地从枕下取出一方帕子的包裹递给我,“这个,给你。”

  我接过,打开来,是一个翡翠的镯子,水汪汪的色彩虽不如我手上的碧玺红珠,却也透着温润的光泽,暖暖的阳光里,典雅柔和,如一杯甘醇的红酒。再看看她的手腕,我明白这应该是一对儿。

  “这是我出嫁时,额娘给我的陪嫁,是老祖母的身传。”

  “福晋,您这是……”

  “戴上。”

  “这如何使得?福晋……”

  她不再多劝,从我手中拿了轻轻给我戴上,两只相握的手,一对儿同源的镯……

  “前几日我已经修书给阿玛和哥哥星辉,托他们将你纳入族谱,入我乌喇那拉家宗室。”

  “您,您说什么??”

  “叫一声姐姐吧。”

  顿然惊愕中,我再不知如何反应,姐姐?她,她这是……

  “你先应下,我再告诉你道理。”

  “可……”

  “怎么?叫我一声姐姐觉得委屈?”

  “不,不是……”

  “叫吧。”

  “……姐姐。”

  “你出宫那天,我会大开正门迎你进府,从此后,你隐居东书院。不要任何名分,我乌喇那拉的名讳就是你的名分!府中各色人等,是谁,都要看我一眼,让你三分。”

  心中的惊叹远远大过了事情的意外,眼前的这个女人,实在是让我震动,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行事,都让人不得不感佩,嫡妻,她,才是真正为他分忧的嫡妻……

  “入了府,就是我府中之人,我要与你约法三章。”

  “福晋请讲。”

  “一,不随在他身边,不可进出正门,不可入正堂正厅,府中大小仪宴,不得露面;”

  “嗯。”

  “二,不论前缘如何,从今后,再不可与九弟和八弟妹私密往来。我知道你是断不会做出有悖常伦之事,可人言可畏,不可污他清名;”

  “嗯。”

  “三,你与他的事不得外传,不过乾清宫,不可让任何人知晓抑或妄自揣测,不可授人以柄,不可暴其短处。一旦有什么变故,不可累他为你作难。”

  “嗯。”

  “另外,你要明白,我是不会护着你的。有我乌喇那拉的名讳,你自己好自为之。恃宠张扬,你不是每一次都能逃得掉。”

  “嗯。”

  “肺腑之言,你要切记。”她绵绵的手与我十指相扣,暖暖的,我竟仿佛贴到了她的心,那颗孱弱,却火热的心……

  “谢姐姐叮嘱,我一定谨记。”

  嘱咐完了一切,她似乎真的放下了心,累了,轻轻闭上眼睛,“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姐姐好生养着,等得空儿,我再……”

  “别来了。让他省省心吧。”

  我有些回不过神来,却已有小丫鬟在身边示意要送我,我这才懵懂地站起身。走到房门口,又回头,锦被中,她那样苍白,弱小,毫无生气,我忍不住心一酸,眼里又有了泪,赶紧转回头,走出了房门。

  出了院子,十三阿哥迎了过来,“怎么去了这么久?四嫂子有精神说这么多话?”

  “嗯。还好。”我胡乱应着,随他一道往府外去。

  “我刚也见过管家了,说昨儿四哥又请了太医来,四嫂子这病已是大有起色,慢慢养些日子,会好的。”

  “嗯。”

  “十三爷,四爷是何时建的东书院?”

  “嗯……”十三阿哥想着,算着,“有几年了。好像是三年前,要不就是四年前。”

  “到底是三年还是四年?”心中隐隐的,期待他说出我想要的答案。

  “是……对了,是康熙三十八年。”

  “真的?你确定?”心提得高高,紧紧抓了他的胳膊。

  “嗯。那年你随驾去了塞外嘛!我记得的,就是那年春天四哥让人开始建的,当时还让人赶工,说是塞外回来就要用。我问他为何这么急,他说到时候我就知道了。可从塞外回来也没什么特别,四哥只是简简单单在匾额上题了‘东书院’三个字,就把书房搬了进去,还……”

  再也听不到他下面的话,我的心,我的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我们的家,他亲手而筑,即使终生之禁,又有何可怕……

  “十三爷这就回去?”不知不觉已经来到大门口,管家迎了过来。

  “嗯。”

  “爷刚回来,要不要回一声?”

  “哦,不用了。四嫂知道我来过了。”

  他回来了……不由得停了脚步,往书院方向看去,心已经绕过那青砖灰瓦飞到了他身边,轻轻告诉他,她能做到的,我也能,从今后,我会学着像她一样,去爱你……

  出了四府不远,就看到胤禟和十阿哥带了小厮们在等着,一起往宫里去。胤禟驱马到我身边,轻声问,“哭了?”

  “嗯。”

  “四嫂子看着不好?”

  “人瘦了好多,实在没了精神……”

  “别太担心,已经好多了。”

  “是吗?”

  “嗯。正月时,为了娘家一点纠葛险些就出了事,后事都预备下了又缓了过来,听太医说已无大碍了。”

  “哦。那就好。”

  默默地走了一段,他又开了口,“今儿探望过,也算仁至义尽,往后,别再冒险出宫了。”

  心一怔,抬眼看他,他似有些尴尬,驱马离开些,想起四福晋的话,不由得,心疼……

  那天回到长春宫,我从手上摘下那只玉镯,小心地收了起来。夜里跪在床边,轻声做祷,祈祷与他相守白头,祈祷四福晋早日康复,不求她能真的拿我当妹妹,只求她能守信,容我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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