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元二十八年冬,大雪日。
“郡主,您喜欢哪一件?是青玉色的还是湖蓝色的?”侍女疏瓶打散冷玉弦的头发慢慢梳着,疏梅捧着两件裙子询问道。
冷玉弦看着镜子里白皙精致的脸庞,眼神显得有点迷茫。“随便哪件都好。”
疏瓶怜惜地看了看主子悲戚的表情,继续梳着冷玉弦如瀑的长发。“弦儿,准备好了吗?”冷夫人走进房间,看着女儿的表情,显得有点无奈。疏瓶和疏梅行了个礼,就被冷夫人吩咐出去了。冷玉弦起身给母亲行了个礼。冷夫人让女儿继续坐着,自己则拿起檀香木梳,温柔的梳起女儿的长发来。
看着女儿郁郁寡欢的模样,冷夫人情不自禁流了泪。“弦儿啊,自你掉入池中,就再没笑过。今天就是你金钗之年了,在这样下去,我跟你父亲真不知如何是好了。”冷玉弦转过头来,母亲的泪正好滴在她的眼角,看着眼前这个略显雍容但形容悲戚的女人,冷玉弦的心突然有点动容。四年了,这个女人一直都是这么慈爱温柔地承受着她的清冷,却毫无抱怨之态,只有越来越多的担忧,这一切,都因为她冷玉弦。
冷玉弦伸手,纤纤玉指轻轻拂去冷夫人脸上了泪痕。然后起身,轻抬罗裙,跪在了地上,对着冷夫人深深地磕了一个头。“母亲,是女儿不孝,女儿害您担心了。”冷夫人一时竟手足无措,赶紧去扶女儿起来。“弦儿,赶紧起来,母亲没责怪你……”
“母亲,玉弦不孝,愿长跪以自罚。”
冷玉弦的执意长跪让冷夫人再也忍不住地抱住放声哭了出来:“弦儿啊……我的弦儿……弦儿……”
听到动静的疏瓶和疏梅赶紧进屋来,看见冷夫人和冷小姐团团抱住跪在地上,赶紧跪在了地上。“夫人,郡主……”
“夫人,弦儿,你们这是做什么?”闻声而来的贤国公冷世贤一进屋看见这个场面也慌乱了。立即阔步走过去扶妻子和女儿起来。冷玉弦柔声喊了一声“父亲”,贤国公先是一愣,然后激动地抱着女儿,涕泗横流。“弦儿啊……我的女儿……为父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我的弦儿……”
冷玉弦也是忍不住泪流了。“父亲,是女儿不孝,女儿伤您和母亲的心了。”
冷世贤用阔袖揩去泪水,拍了拍女儿的背道:“没事了,只要你好好的,我们就没什么担忧的了……”冷玉弦听父亲这么一说,更是哭得伤心了。冷氏夫妇心里确实是又喜又心疼。在一旁的疏瓶疏梅也是喜极而泣,打心里为这一家子高兴。
“好了好了,都不哭了。今天可是弦儿的生辰,都得高高兴兴的。来,弦儿,赶紧让你母亲为你梳妆一番,大家都在正厅里等着你接受祝贺呢。”
冷玉弦点点头,任母亲牵着去梳妆台边,冷父看着这场景,心里犹如一颗巨大的石头落地,又踏实又快活。
待梳妆完毕,冷玉弦瞧着镜子里那一张清冷秀美的绝色脸庞,一双墨玉般的眸子含着秋水,泛着粼粼波光,又看见镜子里出现冷夫人的笑脸,轻叹一声间吐露心事:“弦儿真是美丽,为娘老早就想为你好好梳妆打扮一番,今日总算是如愿了,来,站起来让为娘看看。”冷玉弦被冷夫人拉着手站起来还缓缓转了一圈,她着一袭月青色碧纱裙,腰间一根纯白色锦带,一双青绿色云头踢殿鞋,青丝只稍挽一个花髻,其间插一支雀银簪,一缕青丝挽于胸前,不着粉黛,清丽无比。冷夫人激动的泪如雨下。“弦儿,为娘都挪不开眼了。”
冷玉弦浅浅一笑,不言不语,这样的容颜,在这个时空,她不知道自己承不承受得起。
随后冷玉弦随母亲来到正厅,因她一直不喜热闹场合,所以冷父也未邀请宾客,在座的只冷玉弦的两位兄长冷如星、冷如雨,姐姐冷玉筝,冷如雨之母江夷梧,冷玉筝之母阮新晴。冷玉弦一一向长辈兄姊见礼,虽然不习惯跪拜或者行礼,却也能做得有模有样。
阮新晴与冷玉筝对视一眼,各揣心思。
冷如星笑意盈盈地看着这个跟记忆中相距甚远的妹妹,又看看父亲母亲布满忧愁的眉宇间重新焕发愉悦的光彩,心中甚是安慰。
冷如雨只是浅浅笑着看了看冷玉筝,十分闲适。
冷玉弦暗暗打量在座各位的不同神色,心中却隐隐有着一丝忐忑,她的选择,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就这样,一家人各怀心思地带着欢乐神色和和乐乐地吃了一顿饭,各自送了生辰礼给冷玉弦,再欢谈了一番,等到天色天色已经不早,就各自回去休息。
“父亲,容我送弦儿回房吧,请父亲母亲早些休息。”冷如星眼神定格在冷玉弦身上,冷国公了然地笑笑,摸摸女儿的脸,“弦儿,早点休息。若想去哪,就跟父亲说,父亲让你大哥二哥随时陪同。”不经意间又看见冷玉弦清冷的眸子,于是转向众人,“如星,如雨,玉筝,你们都是兄长姐姐,要多爱护弦儿,这孩子……唉,散了罢。”
兄妹四人向父母行了礼,就各自散了。
从正厅到兰苑不过半刻钟的路程,冷如星却觉得比往常走得更加漫长。冷玉弦一路都一言不发,冷如星心中明明有千万疑惑、万千言语想要诉说,面对沉默清冷的冷玉弦却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侧头看看个头刚到自己胸膛处的冷玉弦,白皙的脸上是小鼻子小嘴,乌黑的大眼睛像容纳着一汪深潭,让人看不清她在想什么。可是眼睑上如蝶翼般不断扑闪的睫毛却让他想起那个他熟悉的活泼的小妹。一念之间就轻松打开了他的话匣子,“玉弦,大哥真是觉得高兴。”一直还想着什么时候玉弦能够再跟我一起在夜空下走走,现在竟成真了。”
冷玉弦停下脚步,看着冷如星微笑着的眼睛里竟有点点泪光,内心有些许微妙的感觉,于是说道:“大哥,我们去那边看月亮吧。”冷玉弦伸手拉着冷如星走到兰亭,自己看看天空中如水皎洁的月亮,眼神里突然流露出无尽的忧伤。“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情不自禁地念出一首诗,言者无意,闻者有心,冷如星一时被这词句所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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