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的心疾可有好转?”惠妃依旧笑着,说出的话却并不带一点关心。冷玉弦当然是听得出来。于是答道:“娘娘,玉弦自知残弱之身配不上子宁,可是配不上这种说辞也是强找的理由,只要子宁开心,配不配得上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惠妃没想到冷玉弦心思明朗如斯,对冷玉弦虽有欣赏却容不下,面容上的笑意也全部收敛起来,“冷玉弦,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本宫猜你肯定知道。你的身上,不仅承担着刘子宁的前程,更关系着你的家族的利益。本宫不能保证皇上会不会为了保全爱子而舍弃良臣。”
“惠妃娘娘,玉弦素知帝王无情都是在这些时候体现的,娘娘想必也知道玉弦的心思,子宁一日不放弃,玉弦就一日没有资格先说放弃。娘娘想与玉弦出演婆媳和睦的戏码,玉弦欣然配合,可是若娘娘想上演棒打鸳鸯的戏码,恕玉弦不能配合。”
惠妃看清冷玉弦眼里的坚定,这才明白这个女子原来是外柔内刚的人,对她施加压力看来是不能起作用的。于是说道:“你可知派人到孟都去暗杀你的人是谁?”
“打玉弦进寿阳宫看到娘娘的第一眼,玉弦便知道是娘娘了。”
“哦?为何这般肯定?”惠妃脸上再次浮现笑意。
“子宁大概以为是皇上派的人,但玉弦不以为然。皇上若是想我死,大可以三尺白绫或者一杯鸩酒赐死于我,何必大费周折派人暗杀?只是削爵废妃,皇上对玉弦已经足够仁慈了,也正如娘娘所说,玉弦背后还关系着一个庞大的冷氏家族。但是娘娘就不一样了,自古后宫之内母凭子贵,若是子宁被皇上放弃惠妃娘娘也会收到牵累。所以,惠妃娘娘有足够的理由杀玉弦。但是惠妃娘娘您又要顾忌您在子宁心中的形象和位置,自然就会选择暗杀这条路。不知玉弦说得对不对?”
惠妃看着冷玉弦那双墨玉般闪亮的眸子,笑道:“若你不是醉玲珑,本宫会十分乐意有你这个儿媳。”
“娘娘大概还想说一句可惜吧?可惜玉弦就是醉玲珑。但是不管有没有这个可惜,娘娘和皇上都已经容不下这个对刘子宁有着极大影响力的冷玉弦了,是吗?可是玉弦也想说一句可惜,可惜玉弦和子宁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无论后果会如何,无论结果是什么。”
“好好好,冷玉弦,你果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真是好,好极了。”惠妃不禁笑起来,笑声中带着浓浓的寒气。
“什么好极了?”
刘子宁几乎是跟皇帝发生了激烈的争执,选王妃之事已经在皇后的操办下进行得如火如荼,皇帝强命刘子宁将冷玉弦送回冷国公府,但是刘子宁坚持己见,誓死不从。心情不豫,当即不等皇帝同意就叩首离开,可谓是我行我素。原本心情郁闷,刚走到寿阳宫门口就听见惠妃的笑声,心情竟明朗了许多,看来母妃确实是喜欢冷玉弦,否则怎么开怀大笑?
“本宫自然是说玉弦好极了。你父皇找你何事?是选妃的事吗?”惠妃说着,眼角的光却瞥向冷玉弦。
刘子宁不以为意地坐下,“选妃关我什么事?我的妃在这里。”说着就朝冷玉弦笑了笑。“看来母妃跟玉弦相谈甚欢啊。”
“玉弦这般聪慧可人,本宫岂有不喜欢的道理?今日本宫乏了,也就不留你们在这儿用膳了。本宫还得好好想想怎么向你父皇求求情,毕竟离散鸳鸯不是我们乐意见到的事情。”
刘子宁欣喜地看向冷玉弦,见她只是浅浅淡淡地在嘴角挂着一丝笑,有些不真实,不过想来冷玉弦一向性格清冷,也就没放在心上。谢过惠妃就带着冷玉弦回府了。
惠妃心中自有打算,待刘子宁二人一离开,就稍作整理前往乾安殿面见皇上。此时皇上正在气头上,一口就否了惠妃的请求,不愿见惠妃。但是惠妃几次三番命宫人通报,皇帝耐不住烦扰,也就准了她进乾安殿。
惠妃一进乾安殿便跪下了,皇帝蹙着眉头道:“惠妃,你这是作甚?若是想要替那逆子求情,就不必开口了。”
“皇上,臣妾并非是要替子宁求情,而是为子宁新妃一事而来。臣妾心中有一个人选。”
皇上显得有些惊讶,“哦?不知惠妃心中的人选是哪个府上的小姐?”
“冷国公府冷玉筝。”
“荒唐。”皇帝眼神一凛,面色也不大好看。
“皇上,臣妾是为了妥善解决皇上烦忧的事才提出这个想法的。冷玉筝是冷玉弦的姐姐,以冷玉弦的性子,自然不会对自己的家人苛刻,这样一来,她定会选择退出,而冷玉筝这个女子臣妾也是接触过的,虽是个庶出,但论相貌论人品不会比冷玉弦差,再说了,毕竟也是国公府的小姐,家世门第不差。”惠妃虽这样说着,心里却又另一种想法,以冷玉筝的心思算计,若是能在刘子宁身后助他一臂之力,刘子宁定会有更大的作为。
皇帝沉思,在记忆力搜索这冷玉筝这个人,然后在脑海里浮现出一张艳丽的面容,再一细想惠妃的话,觉得不无道理,“可你又如何肯定这冷玉筝会同意?”
“臣妾会让冷玉筝答应的,若是不行,皇上也可颁布赐婚诏书,他们定然不敢违抗圣旨。”
皇帝想来,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于是也就允了惠妃的建议。惠妃一回到寿阳宫就命人去请冷玉筝入宫。彼时冷玉筝正在府中想着冷玉弦的事,得知惠妃传她进宫,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发生了,也就毫不迟疑地跟着宫人进了宫。
“民女冷玉筝拜见惠妃娘娘。”冷玉筝妥帖地行了礼,惠妃瞧着冷玉筝愈发地顺眼起来。
“不必如此多礼,快起来吧,来本宫这里坐。”说着还指了指身旁的椅子。
冷玉筝不明所以,受宠若惊,小心谨慎地应付着。惠妃笑道:“你不必如此紧张,本宫叫你来只是想跟你说一件喜事。”
“恕玉筝愚昧,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作为你未来的婆婆,本宫只是想第一个恭喜你就要成为绍宁王妃了。”
冷玉弦只觉得天雷阵阵,怎么会是这样?她成为绍宁王妃?取代冷玉弦?“娘娘,这……”
“你不必觉得惶恐,也不必怀疑,本宫找你来虽是想问问你愿意不愿意,却也只是问问,毕竟,皇上的一纸赐婚诏书就可以决定一切。”
冷玉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变故,她的脑海里,一直印着另一个人的身影,没想到,到头来却要听那个人叫她一声“弟妹”,这是如何戏剧性的转变?这样的转变,让她哭笑不得。偏偏,她还反抗不得。冷玉筝只得起身跪在地上,向惠妃叩首谢恩。“玉筝叩谢娘娘提拔之恩,若不是娘娘力荐,以玉筝庶出之身,王妃之位连想都不敢想。”
惠妃欣然,冷玉筝果然要比冷玉弦识时务得多,伸手就将冷玉筝扶了起来,“你下一次跪,就该唤本宫一声母妃了。孩子,好好协助子宁,本宫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的。”
冷玉筝这才明白,为什么惠妃会选中她,她果然,是一颗值得选择的棋子。但是她的心里刮着嗖嗖冷风,寒冷刺骨。她不知道惠妃还跟她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告退怎么走出寿阳宫的,只觉得有些恍惚,果然是世事无常。
“玉筝?”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朵,冷玉筝的意识才从九霄云外附体。
“太子爷。”冷玉筝认认真真的行了个礼,心里却更觉得难过。
“我看你是打寿阳宫那边过来,惠妃娘娘找你了?”太子一如往常的温润如玉,声音似乎流淌着涓涓小溪,让人觉得很舒服。
“是。”冷玉筝看着那双温润的眼睛,再一次陷落。
“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了?”“没什么,就是昨晚没休息好,多谢太子爷关心。”
“哪里的话,你是玉弦的姐姐,我跟玉弦是一家人,自然也当你是一家人,关心关心你也是应该的。”
又是冷玉弦,为什么每次你关心我都是打着冷玉弦的旗号?你难道看不到我冷玉筝吗?永远都看不见吗?冷玉筝心里叫嚣着,突然觉得自己有了做绍宁王妃的理由,为什么她不能夺得冷玉弦的东西?她冷玉筝并不比冷玉弦差。“惠妃娘娘找玉筝来,是告知玉筝即将成为绍宁王妃的事,太子爷,你会祝福玉筝吗?”
刘子胥一时之间不知道是什么心理,冷玉筝成为绍宁王妃,那冷玉弦呢?冷玉弦或许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了。“为什么会……”
冷玉筝苦涩地笑着打断刘子胥的话,“看来太子爷并不乐意见玉筝成为您的弟妹,玉筝也就不勉强了。时候不早了,玉筝得赶紧回家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刘子胥看着冷玉筝转身离开,想说的话也只说出一半,心中竟不是滋味,虽说他喜欢冷玉弦,但冷玉弦毕竟已经是她的弟妹,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何进展。冷玉弦被父皇削爵废妃,他替冷玉弦觉得难过。如今……他一时之间觉得头疼起来。最终也只能叹叹气,转身回东宫。
话说冷如星回来的时候就远远看见冷玉筝上了软轿,看着像是宫里的人。心下疑惑,一问才知是惠妃娘娘传见冷玉筝。如今见着冷玉筝回来,便迫不及待地上前问道:“玉筝,惠妃娘娘找你何事?”
此事差不多是该用晚餐的时候,冷世贤冷夫人刘熙华冷如雨还有两个姨娘纷纷出现。听到这件事,几乎都疑惑地看着冷玉筝。
冷玉筝浅浅一笑,“惠妃娘年是提前知会我,我要成为绍宁王妃的事。”
众人一听,神色各异。冷世贤一张脸冷下来,冷夫人满脸焦虑,冷如星和其生母江夷梧淡定自若,冷玉筝生母阮新晴眼角眉梢都是得意,冷如星则是眉头深蹙。
“你没拒绝?”
“大哥,你觉得我拒绝有作用吗?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欣然接受,叩头谢恩。”
“混账。”冷世贤大吼一声,所有人都被惊吓到了,“如今你妹妹下落不明,你竟然能做出抢妹夫的事,你平日里学的诗书礼仪都放到哪儿了?”
冷玉筝冷笑着,“父亲,您以为我想做这个王妃吗?是你的宝贝女儿冷玉弦先逃婚了,如今皇家要选择我来做这颗棋子,难道要我一头撞死在红廊柱上明志?冷玉弦是您的女儿,难道冷玉筝就不是了吗?你们一个一个的都觉得是我抢了冷玉弦的东西,可是她已经不是绍宁王妃了,绍宁王爷不是她的了,她逃婚才是不把诗书礼仪放在心里,她不把你们放在心里,您就要为了她说我是混账?”冷玉筝算是大爆发了,如若不是因为刘子胥那一番偶遇,她或许还能暂时忍着,可是她心情本就低落,却被家人以那样痛心疾首的眼神看着,俨然她就是一个小偷,一个抢匪,觊觎了她没资格妄想的东西。
冷如星一时气愤,没料到冷玉筝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是最明白冷玉弦吃了什么苦头的人,刘子宁也已经找时间跟他说明了前因后果,如今冷玉筝拿出这样的说法,怜惜胞妹的冷如星如何能忍受,一出手就给了冷玉筝一个耳光。众人又是一惊,刘熙华反应过来赶紧拉开冷如星。“夫君,你……”
“冷玉筝,你觉得你说这样的话像样吗?你知道玉弦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头吗?”
冷玉筝冷笑着捂着被打的脸,眼神在众人身上掠过,突然大笑两声道:“大哥,恐怕从小到大,在你心里,妹妹就只有冷玉弦一个吧。我这个庶出的冷玉筝,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是这样吗?”
“玉筝……”刘熙华想要出口劝慰,被冷玉筝打断。
“我说的话不像样,那你怎么不告诉他们,冷玉弦沦落到青楼做了一个歌伎?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冷玉弦就是名伎醉玲珑?”
“你闭嘴……”
“你说什么?”冷世贤震惊地看着冷玉筝,“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父亲……”
“我说,冷玉弦沦落到青楼做了一个歌伎,还是闻名天下的名伎醉玲珑。父亲,您是否觉得您的宝贝女儿冷玉弦做出的事很像话呢?呵呵……呵呵……”
冷夫人终于忍不住,当场昏厥,好在被冷如雨扶着才没有倒在地上。冷如星一双眼睛燃烧着熊熊火焰瞪着冷玉筝。刘熙华看着冷玉筝直皱眉,冷玉筝是怎么知道的?
冷世贤顾不得其他,肃然地看着冷如星道:“如星,跟我到书房。”说着就愤然走开。冷如星朝冷玉筝冷哼了一声赶紧跟着冷世贤走了。而两个姨娘和冷如雨照料着昏厥的冷夫人。
刘熙华惆怅着一张脸看着冷玉筝,“玉筝,你这是……”
“大嫂,我知道,所有人都觉得我做错了。”可是她觉得很痛快,前所未有的痛快。现在,就算是她不愿做这个邵宁王妃,她也觉得想做了。因为痛快。
“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冷世贤一走到书桌前就一掌重重地拍在桌面上,可谓是怒不可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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