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胥见刘子宁眼里的笑意,他这一句话就将自己噎住,看来刘子宁是看出自己的心思来了。“看来三弟有所误会,三弟对玉楼情深如斯,我这个做大哥的怎么会夺兄弟之爱呢?”
“那臣弟就记着皇兄这句话了。”刘子宁言辞坚定,笑意渐浓,刘子胥神色一僵,然后也笑起来,点了点头,心中却稍有不悦。
一想到很快就可以见到冷玉弦,他的心情就莫名的激动起来,恨不得立刻飞到长都去。数月的相思像蚂蚁一样爬在他心上,十分难受。
次日,刘子宁、冷如星一行人整装出发,刚要出发,刘子安不知从哪个地方钻了出来。此时的刘子安已经八岁了,个头长高了不少,眉目显得更加清晰明朗。但还是一副可爱娃娃的样子,他得意地站在刘子宁面前,得逞般地说道:“三哥,我也想去江南,我知道你要去找玉弦姐姐,我也想去找她,放心,我不是要跟你抢哦,我就是想去看看她而已。”说着,又习惯性地眨眨眼睛,表示他所言非虚。
刘子宁一个板栗敲在刘子安的脑袋瓜上:“你以为我是去游山玩水?查看河防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你好好呆在宫里念书习字,我会带玉弦回来的。”
刘子安不乐意地噘噘嘴,嘟囔一句“小气”又冲着刘子宁做了一个鬼脸就走开了,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板着脸装出一副严肃的模样郑重其事地说道:“三哥,你一定要跟玉弦说我很想她,叫她一定要赶紧回来啊。”然后转身,迅速跑得无影无踪。刘子宁无奈地笑笑,嘴间喃喃道:“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带玉弦回来的。”
说完,面向整装待发的队伍振臂一呼:“出发!”
“弦姐姐,弦姐姐……”冷玉弦正在房中看书,连日来的雨天让人也觉得恹恹的,春天本来就容易感到疲倦,这样的天气更是把人限制在屋内,十分郁闷,好在可以看看书打发时间。
听到表弟苏勋的呼唤声,冷玉弦抬头就看见苏勋拿着一支兰花正朝她跑来,摇摇晃晃的模样像极了小袋鼠,他身后两个侍女小心翼翼地跟着,生怕他一不小心就磕哪碰哪了。
冷玉弦看着额上挂着雨水、衣服干一块湿一块的苏勋,忙走过去抹去他脸上的雨水,拍了拍他的衣衫,生气地说道:“勋儿,这么大的雨怎么敢在雨里玩,若是感冒了怎么办?你是要让两个侍女姐姐也挨骂吗?”然后抬头吩咐一旁站着的两个侍女,“赶紧去给小少爷拿衣服来。”
苏勋转身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两个侍女,侍女立即摆摆手道:“表小姐,就算我们为小少爷挨骂也是心甘情愿的。”苏勋对着两个侍女一笑,可爱的模样引得两个侍女眼中红心连连。冷玉弦无奈地笑笑,在这个时代萌小孩的杀伤力也是无穷啊,看看苏勋就知道了。
冷玉弦蹲下身把苏勋抱起来,有点吃力。四岁的苏勋已经有些沉了,想着一年前她初到长都时,看到在舅母怀里的小苏勋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就那样忽闪忽闪地看着她,她百般喜欢、万般怜惜地把苏勋抱在怀里,苏勋竟不肯再回到母亲怀中,小手抓着冷玉弦的衣袖不肯放开,牙牙学语的小苏勋嘴里发出些让人不怎么明白的话,如今苏勋都能跑会跳口齿清晰了,时间真是过得飞快。
“好了,勋儿要乖,不可以调皮,小孩子调皮可是要被小女巫抓起来关进黑屋子里的哦。”冷玉弦半真半假地说道,她知道这一招对付苏勋最是有用了。苏勋一向和她亲近,舅父苏桢生意急忙,舅母张芸妍也要张罗苏府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务,冷玉弦就经常照顾着苏勋,很多时候,苏勋因为不敢一个人睡觉而跟着冷玉弦睡,冷玉弦就会给他讲睡前故事,灰姑娘,白雪公主,青蛙王子,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听过的童话故事她都充分应用。苏勋也因此更加黏她。
“姐姐喜欢兰花,勋儿只是想快点把兰花送给姐姐嘛,没有调皮。”苏勋一双大眼睛满是委屈地盯着冷玉弦,然后把手中的荷花递给冷玉弦。
冷玉弦接过兰花瞧了瞧,然后在苏勋的脸上亲了一口:“嗯,勋儿真好。不过……你怎么知道姐姐喜欢兰花?”据她所知,苏府内可没有栽兰花,这么小的苏勋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喜好。
苏勋因为冷玉弦的表扬十分高兴,听她这么一问,才想起还有事情要做。他果断脱离冷玉弦的怀抱,拉着冷玉弦的手领她到门外,然后指着三四米开外的两个人说道:“是这两个哥哥给我的,说姐姐一定会喜欢。”
冷玉弦呆呆地注视着面前两个身形挺拔的男子,一个男子眉目刚毅,着一袭黑袍;另一个男子着一袭白袍,一双招人的丹凤眼正带着狡黠笑意地看着她。两人手中的伞挡下了雨水,水滴顺着伞棱滴下,像挂起来的珠帘,二人在雨中伫立,一身清华,夺人眼球。
冷玉弦只觉得脑袋里轰隆隆地响,眼睛也艰涩难耐,接着泪珠顺势而下,涕下沾裳。冷玉弦颤抖着声音换了句“大哥”,黑袍男子微笑的表情微蹙起来,迅速走过去,指尖轻轻擦去冷玉弦晶莹的泪珠。“弦儿。”黑袍男子压抑着情绪轻唤了一声,将冷玉弦揽在自己怀中。冷玉弦突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情绪,只将头轻轻靠在冷如星的肩上,喉间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看来你在这里过得还不错,我就放心了。”
“外祖父一家待我不薄。”
“姐姐,你怎么哭了?”一边的苏勋看着冷玉弦哭了,一时间就懵了,他何曾见过冷玉弦哭过,只见过冷玉弦笑吟吟的模样,因此着了急。他不高兴地冲冷如星吼道:“坏人,不许你欺负我姐姐。”说着,就用那毫无杀伤力的小拳头揍打冷如星。
冷玉弦突遇这样的状况也是哭笑不得,赶紧抱住苏勋:“勋儿乖,他是弦姐姐的哥哥,当然也是你的哥哥,不可以打哥哥哦。来,去给哥哥道个歉。”
苏勋小小的手掌在冷玉弦的脸上抹了抹,然后不乐意地别开脸,闷闷地说道:“不要,他把姐姐弄哭了,我不要姐姐哭,把姐姐弄哭的人都是坏人。”说着,眼睛一眨,竟也哇哇哭了起来。
“昨天才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今天怎么就这么不争气了?”刘子显似笑非笑的声音从院门边传来,刘子宁一转身就看见刘子显得意的脸,原本高兴的心情瞬间转为愤怒,为何刘子显会在苏府?听他口气,似乎跟苏勋十分熟络。难道说冷玉弦借口来长都就是为了避开自己好跟刘子显双宿双飞?
刘子显自然看得出来刘子宁面色不豫,但是他视而不见,径直走到苏勋面前,“爱哭鬼。”
苏勋一听刘子显这话就不高兴了,本来刘子显跟他抢玉弦姐姐他就不高兴,如今又说他是爱哭鬼,于是拢了袖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擦掉,然后不服气地回驳一句:“你是讨厌鬼。”
刘子显竟然哈哈大笑起来,刘子宁听着他的笑声觉得刺耳难听之极,一双眼睛却紧紧盯着冷玉弦。
冷玉弦当然知道刘子宁为什么面色不豫,但是她不想解释,越说越乱,正好两个侍女从苏勋的房间拿了衣服来,于是拉着苏勋的手,“哥哥,勋儿的衣服打湿了,我先带他进去换衣服。”也不招呼刘子宁刘子显,牵着苏勋就进了内间。
刘子宁刘子显对视一眼,互看不顺眼。
在给苏勋换衣服的同时,冷玉弦暗暗整理思绪,她不知道刘子宁现在是什么心情,可是那一双丹凤眼掩去狡黠带着隐痛向她投射而来时,她的心竟然莫名地慌张了一下。刘子显插科打诨耍帅卖萌她都能一一应对,却唯独面对刘子宁带伤的眼神让她慌乱。这到底,是为什么?
到了外间,感受到冷如星、刘子宁、刘子显三人之间诡异的气氛,冷玉弦深吸一口气,才抹上笑容走了过去。苏勋早就入座,拿起侍女刚刚端来的桃花酥就要往嘴里送,冷玉弦严肃着一张脸道:“不是说三天之内不准吃甜食,勋儿可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苏勋撇撇嘴,垂涎地看了看心爱的桃花酥,又看看冷玉弦冷着的一张脸,极不情愿地把糕点放了回去,嘤咛着:“姐姐,我错了。”
冷如星突然笑起来,“弦儿还真有大人的风范了,倒不像个小姑娘。”
刘子显接话道:“玉弦就是个啰嗦小姐,大道理一大堆,我可是从来没有在她那里得到什么便宜。”
冷玉弦顺势瞪了刘子显一眼,刘子显反倒笑得更欢。冷玉弦的眼神在刘子宁看来似嗔似娇,刘子宁只觉得心上一疼,端在手中的茶杯更是烫得皮肤生生的疼。他突然不想面对更多的现实,于是起身,“我得到都府去一趟。”然后淡淡地看了冷玉弦一眼,提步而去。
冷玉弦感觉到莫名其妙,刘子宁的气场明显是在显示他心情不佳,似乎有一团黑雾笼罩着他。
刘子显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嘴角噙着得意的笑,却也不说什么,但是冷玉弦突然暗淡的眼神瞬间刺伤他的眼,他嘴角的笑意消失,却低下头喝茶以掩饰表情的低落。
冷如星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只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面上却笑着说道:“此次巡查江南河防,时间紧迫,王爷肯定是忧心忡忡。玉弦,我也得去都府一趟。”
冷玉弦感激地看着冷如星含笑的眼睛,只点了点头,冷如星也点点头,然后也离去了。
不谙世事的苏勋自然什么也不懂,可是他知道冷玉弦似乎不高兴,小孩子无暇的眼睛总是雪亮的。“姐姐,你不高兴吗?”
冷玉弦一愣,笑着摇摇头,“姐姐只是担心勋儿牙疼。”苏勋只要牙疼一犯,整夜整夜地哭号,每每令冷玉弦心疼。伸手摸了摸苏勋稚嫩的脸庞,“勋儿要听话,如果姐姐那天要离开勋儿了,勋儿要更听父亲母亲的话。”
苏勋疑惑:“姐姐,你会离开勋儿吗?”
苏勋骨碌碌像黑珍珠一样的眼睛盯着冷玉弦,让她不忍对这样一个可爱乖巧的小孩说离别。大哥和刘子宁都来了,她必定也是要跟着一同回去京都的。“勋儿该去先生那里学习了呢。”冷玉弦给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立即过来牵苏勋,苏勋极其不情愿地跟着侍女姐姐走。
“玉弦可是觉得难过?”待苏勋一出门,冷玉弦脸上淡淡的温和的笑意就松弛下来。刘子显不经意的扫了冷玉弦一眼,看着茶水倒影出的自己的脸,带着一丝阴郁。
“我不知道该难过什么。”冷玉弦郁郁地回答一句,刘子显却笑了。“你笑什么?”
“我只是觉得有些人自欺欺人的模样好笑。”刘子显调侃一句,嘴里却浸透一丝苦涩,终究自己是沦陷了,真是世事难料。
冷玉弦恍然大悟,心神微乱,强颜欢笑道:“刘子显,你诳人的技术一向不怎么高明。”
刘子显看不明白冷玉弦的神色,自己是真有诳她一诳的想法,冷玉弦总是一副淡然的表情,反倒让人看不清她到底在想什么。“那我就当玉弦你心里没有我,也没有刘子宁了。我和刘子宁站在同一起跑线,公平竞争。”
“你们之间的竞赛,我不是裁判,难道,还要让我当奖品?”冷玉弦哂笑一声,觉得无趣之极。刘子显也是一愣,又听冷玉弦说道,“我是一个人,不是一件物品,这不只是你们的竞赛,还有一个参赛者,是我。”冷玉弦坚定地看着刘子显震惊的双眸,心中加上一句,我赢了,就赢得我想要的自由。
夜幕降临,晚风带着幽幽的凉意,空气中若有似无地飘渺着淡雅的花香,月色如水般洒落在冷玉弦茕茕孑立的身影上,飘飞的衣袂带着月色的清华,像飘渺的仙子默然立在人间,与周围微微摇动的树影共同构成一副美妙绝伦的画卷。
“你们只见的竞赛,我不是裁判,难道,还要让我当奖品?我是一个人,不是一件物品,这不只是你们之间的竞赛,还有一个参赛者,是我。”刘子宁静静地站在冷玉弦的身后远远地看着她萧索的背影,似乎流露着脉脉的忧伤,冷玉弦下午说的那一番话在他耳边不断回响。唇齿间不禁喃喃一问:“玉弦,你想要赢得的是什么?”
冷玉弦隐约听见身后似有叹息,缓缓转身,看见刘子宁一袭白袍立于月下,月光铺在他的脸上,那一双熠熠生辉的桃花眼流淌着涓涓的忧伤,嘴角却勉强勾起一个弧度,然后渐渐朝自己走近。
“可是打扰到你了?”刘子宁一开口,温柔的语气像绵绵的风袭来,冷玉弦只觉得全身起了鸡皮疙瘩,麻酥酥的。几乎忘记变换表情,还留着一张清冷惆怅的脸。刘子宁突然笑了,丹凤眼微弯,像是把天上的圆月削成了月牙儿,却依然散发着皎洁的光。冷玉弦突然觉得自己移不开双眼,只得摇摇头,也算是晃晃脑袋清醒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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